大概她又是在做夢了…那個聲音有些不耐煩地道:“石新竹,你發什麼愣呀!量血壓…”
原來是在叫她!?
她怎麼會被當作了石新竹?
接下來的日子,她漸漸地瞭解了在她昏迷後發生的一些情況,那次山體滑坡一共三死七傷,死的人都是面目全非,傷員裡面有重有輕,象她這樣只傷著肋骨,應當算輕的。
一個星期之後,她去當地的公安局裡領取行李,正趕上大家都出外勤去了,只有一個老警察在辦公室裡,拿出登記本子,她一眼就看見了那上面的死亡人員名單,第一個就是“謝爽”…真是夠心驚肉跳的…她試探著伸出手去,指了指那個到現在還有些陌生的名字,囁嚅道:“這…就是那天在長途車上的…”
老警察剛剛找出老花眼鏡來戴上,瞅了瞅本子,“嗯”了一聲,嘆道:“哎,象這樣的泥石流經常會發生的…那天的長途車已經停運了,可是你們坐的是一輛個體的私車,總有一幫人為了賺錢,總是懷著僥倖心理…僥倖心理害死人呀…這個謝什麼爽,好象還是省廳誰誰家的遠房親戚,這馬上就要來人認屍…還認什麼認,都砸地不成個樣子了…哎喲…真是慘不忍睹呀…噢,對了,你是誰,是遇難者的家屬嗎?”
正巧有電話來了,老警察忙著去接電話,就把她給撂到一邊了。她想了想,還是默默地退了出去,如果給趙國輝和靳啟華知道,她是“真的”死了,不知道會怎麼樣呢?擺脫了這永遠的包袱,大概會一身輕鬆吧?
每個人的背後都一腔不能說與人知的故事,倒不是說不得,只是說出來,就是一把辛酸淚。
她開啟石新竹留給她的小包,其實裡面也沒有什麼特殊的東西,只有一點現金,一張農業銀行的借記卡,還有就是石新竹的身份證。她那著那張身份證好一番端詳,其實和照片裡的人還是有很大差距的,這樣做的確是有些冒險,可是那想法已經在心裡膨脹地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已經擺脫不掉了。
惟有這個辦法,才可以斬斷與趙國輝的聯絡,不知道那狠心的人聽到她的死訊,會作何感想呢?就是靳啟華,也該長吁一口氣了吧?因為從此徹底丟掉了糾纏不休的大包袱。她無不充滿怨意地想著,彷彿看到了自己被生生遺忘的淒涼,憤憤不平。
她要他們,也揹負著遺憾終生的悔恨,不得自拔。
去銀行裡取錢,銀行的工作人員要求核對一下身份證,其實根本用不著的,不過是提兩萬塊錢,大約這裡的態度都是很謹慎的,但就是這般謹慎也沒能看出個子醜寅卯來,很客氣地將兩萬塊錢裝在信封裡遞給了她。
出了銀行大門,她攔了一輛計程車,司機是個很熱情的年輕人,一路開著話匣子嘰裡哇啦地說地個不停,她卻一直沉默著,一直到出事現場,仍然有一些零碎的斷垣殘壁七七八八橫置在路上,彷彿還殘留著一點那場驚心動魄的災禍的痕跡,然而已是香魂渺渺了。
司機也是一陣感嘆,道:“真是慘呀!縣裡面出動了好幾臺挖掘機才清理出道路來,那人呀…都不成個樣子了…”
她強忍著不讓眼淚流下來,只淡淡地道:“開車吧。”
也許,死的人應當是她才對。
車子停在村口,是她要求司機等在那裡的,因為她覺得不會消耗太長的時間,能用錢解決的問題向來都不是問題。
下連村的狀況似乎比上連村還嚴重,到處都是低牆矮房,昏暗的黃灰磚體,破舊不堪的都是歲月的無奈。有能力的年輕人都外出闖蕩去了,留在村裡只有老弱病殘,仍舊過著祖祖輩輩靠天吃飯的日子,逆來順受的平淡與漠然,寫滿了隨處可見的農人臉上,她的心漸漸沉了下去。
向人打聽著錢大山的住處,原來是在村尾的一爿古舊的老房子裡。
籬笆門虛掩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