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堆在床上,挑了一件豆綠色的夾袍交給之琬,拉著她推開屋裡一扇關著的小門,說:“這屋裡有獨用的衛生間,住著方便著呢。你洗洗,換了衣服就下來,咱們吃八寶粥當點心,你們一路上都餓了吧。”
等之琬換好衣服出來,琴太太又拿了面霜蜜粉來,著她打扮,說:“女人不打扮不穿新衣服,活著都不新鮮,人也沒精神。這兩瓶是我新買的,還沒動過。這面霜是夏士蓮,蜜粉是蜜斯佛陀,你在家用什麼牌子?”
之琬之前用的也是西洋的東西,吳霜也用蜜斯佛陀的蜜粉,對這兩個牌子倒不陌生,笑道:“這個就很好,我也常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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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太太美滋滋地衝鏡子裡的之琬笑道:“這下好了,我有伴了。明兒我就帶你去鴻祥做衣服,嘿,我得打個電話給筱太太,約她一塊去,順便見見我的新閨女。”
第十六章 鑲珠
第十六章 鑲珠
琴太太說到打電話,這一句驚醒了之琬,對呀,可以打電話。當日七七事變之後,紫菀爸爸和夏陽來了上海,吳霜一天要往家裡打好幾次電話,她在一旁看著,早看會了,四個數字的號頭看多了也記下了。那打個電話過去,問一下在不在不就行了?但琴太太要是說不嗎不直接去家裡看一下在不在呢?嗯,還是緩一緩,等沒人的時候再打。
當下穩住不提,臉上卻不覺有了笑模樣,跟著琴太太回到客廳,毛丫頭端上點心,看見之琬就“呀”地叫了一聲,說:“阿姊穿上好衣裳,真像是我家小姐一樣了,師母,小姐下巴尖尖的,跟你那張上了顏色的照片交關像。”
琴太太得意地笑,說:“嗯,你這麼一說,我也覺得像了,毛丫頭,去把照片本子拿來,給秋小姐看看。”毛丫頭答應一聲,轉頭跑開。琴太太拉了之琬坐下,說:“先喝點粥點點飢暖暖身,我是北平人,愛喝八寶粥。這粥裡可不只八樣東西,有十多樣呢。我小時候在家裡,臘七的晚上,院子裡生上火,架上水缸那麼大的一口鍋,由我小叔動手,要熬大半宿。臘八早上,全家人從太爺到看門趕車的,都喝。一年也就這麼一回,一家子上上下下在一口鍋裡吃飯。”
之菀舀一小勺送進嘴裡,嚐出裡面有桂圓、蓮子、薏米仁、芸豆、紅棗、百合等,問道:“乾孃家裡是旗人吧,做官的?”
琴太太抽出手帕擦了擦嘴角,笑說:“是,我孃家姓安,老姓是安佳氏,我們家祖上做到健銳營翼長兼一等侍衛,正三品的官,後來皇上遜了位,我們家就落了魄了。唉,這都是老話兒了,不提它了。”
之菀也不大懂這些,只是好奇一位京城裡正三品武將家的小姐怎麼嫁給了一個唱戲的,便問道:“那你怎麼嫁的師父?”
琴太太抿嘴一笑,低聲道:“你師父去北平搭班唱戲,我去看戲,就看中了,託人介紹認識了,請他吃茶逛園子,他請我看戲,一來一回的,我就偷偷嫁了,家裡不許,我帶了體己就跟著來了上海。後來家裡也預設了,時代不同了,早不是《三擊掌》的故事了。”
之菀不知道《三擊掌》是個什麼故事,但大致也猜得出,心裡對琴太太越發的喜歡,道:“乾孃,你的故事也可以編一齣戲了。”
琴太太眉眼一挑,正要說話,卻聽琴湘田走來笑問:“孃兒倆說些什麼體己話,不讓我們聽?”琴太太扭身道:“不告訴你。”模樣甚是嬌俏,儼然還有少女的嫵媚。琴湘田哈哈一笑,不再追問。
這一對老夫妻耍花槍,把之琬看得別轉臉偷笑,白荷衣乾脆笑出了聲。毛丫頭捧了一本厚厚大大的照片本子下來,三個女人把頭湊在一起,一頁頁翻看。琴琴指指點點,說這張 是在哪裡拍的,那張又是什麼故事,翻得毛丫頭說的上了顏色的一張,果然半側面和之琬有幾分像,琴太太看了更是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