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2部分

又翻過幾頁,之琬看到一張舊得泛黑銀光的老照片,裡面一男一女都是老人了,一坐一站,穿著之琬看慣的舊式衣服,男人還剃著頭,板著臉,女人臉上似笑非笑,像是十分不習慣面對洋玩意,但兩人眉目間卻是疏朗歡愉。之琬摸著這張照片,泫然欲泣。

琴太太道:“這是我們老爺子的伯父琴十九,這是他的夫人沈九娘,兩人成親時都四十多了,這張照片是他們五十歲的時候照的,那時候照相才進入中國。”

之琬強壓心中的激動,道:“是,我知道沈九娘。”她來到這個時代這麼久了,這是第一次看到她認識的人,雖然是從照片上。這讓她有了真實感,確實知道自己一步之間跨過了四十年,而相片中人還是舊模樣。這和她當日看見吳夫人之琬又不同,二十歲的少女和六十歲的老婦人之間相差太遠,基本上完全是兩個人了。而沈九娘,和她記憶的樣子絲毫不差,怎不讓她心情激盪。

琴太太說:“哦,我忘了,這沈九娘是你外婆家的老人,你當然認識她。”看之琬精神不大好,猜她可能是想起了家裡人,便道:“別擔心,過兩天我就幫你找你爸媽,你怕是累了,先去休息吧。張媽應該把床鋪好了。毛丫頭,扶秋小姐上去。”

之琬也確實累了,朝琴太太行禮告退後,回到房間裡,果然張媽已經鋪好了床,床單是丁香紫色的細麻夾綿的底子,上面印著稍深一點的碎丁香花,枕頭是雪青色的絲緞,繡著豆青色的繡球花,被子是杏色織錦牡丹彩蝶,顏色都嬌嫩淡雅,堪配閨閣。之琬剛因看見沈九孃的照片引起的傷感,在面對琴太太的善意愛護下,更是難以抑制,等毛丫頭一走,她躺在床上,痛痛快快地流了一陣眼淚。

第二天抽個空子,之琬看看客廳裡沒人,戰戰兢兢拿起電話,拔了號,把聽筒貼在耳邊,響了幾聲後,聽見裡面的女接線生用嗲溜溜的聲音說:“對不起,你拔打的號碼已經取消了。”

之琬慢慢坐倒在電話邊上,半天才放好話機。電話都取消了,他們是真的走了,怎麼他們丟了女兒,就不想留下什麼好讓女兒找到他們嗎?夏陽呢,自己不見了,他不牽掛嗎?他不是一再說等他回來嗎?那麼熾熱的情懷不會一下子冷卻吧?不,不是這樣的,這裡頭一定出了什麼差錯,才讓他們走得這樣徹底。當日在火車旁自己莫名其妙地與老狐對面,憑著對夏陽的思念,戰勝了狐迷媚惑,讓她得已回到這個時代,卻錯過了地方。吳霜在火車道邊不見了女兒,不會不找的。這當中一定有什麼弄錯了。之琬收起滿腹心事,在琴宅強言歡笑。

過了幾日,琴太太真的請了裁縫來家裡給之琬做衣服,裡裡外外接了全身的家當。之琬著實的過意不去,把當日逃難時吳霜纏在她腰間首飾金條紙幣拿塊手帕包了,找到琴太太說:“乾孃,這是我的一點小零碎,乾孃收著,就算是疼我了。我們三個人在師傅家叨擾,實在是……”眼圈一紅,就要落淚。

琴太太嘆口氣,開啟手帕,看了看,撿起一隻珍珠耳環替她戴上,說:“傻閨女,你的心太實了,你一個女孩子有家歸不得,有親找不到,正是要點東西傍身的,給我做什麼?你自己留著戴吧。花朵兒一樣的年紀,整日價素臉素面的,不成個樣子。你家原是大家子,等和父母團聚了,你要拿什麼謝乾孃不行呢?你這樣,可不是叫乾孃白疼你了嗎?”

之琬聽了,哭得越發傷情。琴太太在一堆金器裡找著另一隻鑲珠耳環,託在手上一看,說:“咦,怎麼託爪鬆了?怕是你老這麼窩在帕子裡,窩壞了。幸好今天拿出來看,要是戴著丟了就可惜了,得拿到銀樓去重鑲一下。我看看,嗯,這印記是景泰樓的,那咱們就去景泰樓,他們家的東西,他們管修。左右沒事,我們今天就去,外面春光明媚的,老窩在家裡做什麼。來,換件新做的旗袍,咱們出去逛逛去。”

琴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