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焉。謝雲娜的眼睛不住地向老虎臉上掃。只有我坦然地和內蒙古姑娘喝著酒。內蒙古姑娘的酒量很大,她說有一次她喝過一瓶草原白。她的豪言讓我驚詫不已。本來內蒙古姑娘吃完飯要返回北京的,但是她喝了太多的酒,只好住了下來。去酒店前她掏出了一個閃閃發光的精美的塑膠袋子,她把袋子放到老虎的面前,對他說:“這是合同。如果你同意,就在上面簽上你的大名。如果你對自己的事業還足夠尊重,你可以下午就和我去北京;如果你還有別的想法,我也希望你儘快地給我一個答覆。”喝了那麼多的酒,內蒙古姑娘的意識還是那麼清醒,足以說明了她心思的縝密。
沒有人知道內蒙古姑娘是何時返回北京的。那天下午,我獨自返回了工廠。謝雲娜沒有被我的苦口婆心說動。她賭氣道:“你讓他開除我吧。那種千篇一律的生活我早就煩透了。”
我說:“老虎都要走了,你還跟著他幹什麼?他又不是你的男朋友,我才是。”
謝雲娜誇張地用一種異樣的目光打量著我,伸手摸了摸我的頭,說:“你沒發燒吧,是不是喝酒喝多了,說起胡話了。你看老虎,他心裡並不痛快。一個靠幻想和信仰生活的人,是不需要憐憫和同情的,你看出來了嗎?”我急於要去趕班車,我沒有時間去和她探究什麼幻想和信仰。我走之前提醒謝雲娜,你讓老虎快點走,走得越遠越好。
老虎真的要走了,促使他下了決心的並不是我的那句話。而是內蒙古姑娘居高臨下的善意。他相信那是她用錢換來的一切,他相信那些錢並不屬於他曾經愛過的那個姑娘,他相信太平洋唱片根本就沒有聽他的歌,他相信自己永遠只能奔波在路途之中。做出這個決定時他的面前只有一個人,謝雲娜。他把他內心的話全都傾瀉了出來,我女友謝雲娜純真的心靈,毫無遮掩的愛憎給了旅途中的老虎極大的寬慰。在老虎眼裡,我女友謝雲娜就像是一條清澈見底的河流。
他們具體談了些什麼,我無從知道。那個令人沮喪的下午,我在匆匆地趕回化工廠。一個下午就可能改變人一生的軌跡,這是我在謝雲娜離開之後得出的結論,這個結論有些心酸,還有些苦澀。
快下班的時候,謝雲娜在電話亭裡給我打了一個電話,她對我說:“你必須馬上來見我,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對你說。”是什麼重要的事她沒有細說,便匆忙地結束通話了電話。
我重新披掛上陣,自從老虎來到我們身邊之後,我們好像在疲於奔命,而這一切都是為了誰,卻讓人無法琢磨。
我趕到老虎租住的房子,老虎和謝雲娜已經正襟危坐地等待著我。懸在空中的一百瓦的燈泡顯得很刺眼。謝雲娜坐在床邊,而老虎抱著他的頭坐在靠門邊的一張木凳上。老虎看了看我,把目光轉到了牆角。謝雲娜向我招招手,她示意我坐到她身邊。然後對老虎說:“你出去吧。”老虎聽話地站起來向外走,我們倆錯身時他還衝我露出了非常友好的微笑。那一刻我還不知道他微笑的背後隱藏著什麼。
門關上了,我們靜靜地聽著老虎下樓的聲音由近至遠。謝雲娜抓住了我的手,她的笑容在那個夜晚令我永生難忘,那是從容而淡定的笑容。她說:“我想告訴你,你和老虎是兩類人。你們完全生活在不同的內心之中。你活在現實裡,而老虎卻活在信仰裡。你的生活讓我感受到了實實在在的身體的愉悅,而老虎卻讓我的心靈體驗了飛翔的快樂。”
她滔滔不絕的話語令我有些無所適從,但是我從她略顯憂鬱的表情上看出了某種不祥之兆,我打斷了她的比較,我說:“你想說什麼?”
謝雲娜略微怔了一下,然後說:“我想跟他走。”
那句輕描淡寫的話不是霹靂,而是一把刀,兇狠地扎進了我的胸膛。我呆呆地坐在她的身邊,我聽不到她的呼吸聲。
謝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