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高起的濃密叢林之下,盪漾著靜靜的一泓流水,明月有情,揚灑出匹練般一道銀光,這靜勢中的動態,頗有鎮人心魄,滌俗趨雅之勢。
黃衣道人直落而前,井無中止之勢,袍袖揮處,翩若飛鴻,直向溪面墜落。
溪面漂浮著自上流彙集而下的許多浮物,朽木殘枝,不乏落腳之處。自然那卻非一等一的極上輕功不足一逞。準乎此,黃衣道人所展示的這一手“登萍術”,自有其傲視群儕,高高在上的狂態。
沈瑤仙偏偏不容他一枝獨秀,獨佔勝壇。她所展現的姿態,有著仙女的窈窕。翩翩乎如水面白鶴,宛似春風一掬,在她足尖踏及水面枯枝的一剎那,婀娜身影,更似紋風不動,一任足下所顯示的驚濤駭浪,卻與她不生於系,溪水湍疾,轉瞬間,已把此二人送出十數丈開外,這一手水面輕功的較技,端的別開生面了。
浪花簇翻,水聲潺潺。
緊接著,水面上的一道一俗,已雙雙拔身而起,卻是不謀而合,無獨有偶,雙雙已落身岸上。動靜間一片和諧自如,不著一些兒搏殺之氣。
“搖光殿秘功,罕世無雙,道人今夜總算見識了,姑娘青出於藍,較之貴殿殿主,卻也相去不多,無限欽佩之至!”話聲顯示著一份欽敬,這個遊戲風塵、一向目無餘子的道人,竟自一掃往日的滑稽,變得謙和宜人、斯文多禮了。
沈瑤仙聆聽之下,良久發出了一聲嘆息,幽幽作色道:“道長想必就是來自大漠的前輩名宿‘海道人’了,請恕我的失禮。”說時抱拳,平施一禮。
道人說了聲“不敢”,倒也受了。打量著面前佳人,只覺其冰姿清澈,如瓊林珙樹,窅冥幽悽,雖亂頭塵服,不掩其風神獨豔,真個我見猶憐。想到了她的出現,正無異在執行搖光殿的一項神秘任務。“搖光殿”殿主李無心,這個神秘的女人,她的未來動態,真正堪人憂慮,莫道是風馬牛與己無關,事實上一朝踏入江湖,便自息息相關,越是高高在上,越是難以擺脫乾淨,冥冥中自有牽連,絕難置身事外。又想到了一朝與“搖光殿”的可能對立,海道人不禁自內心浮現起一片隱憂。
“姑娘閱歷不差。”海道人說道:“實不相瞞,我向居大漠,正是你說的那個海道人,過去的鬍子長,也有人叫我海鬍子,因為愛喝酒,又有人叫我醉道人,說來說去,反正就是我一個人,平素閒雲野鶴慣了,一向少入中原,搖光殿固所仰矣,只是貴殿主李無心,自視絕高,高不可攀,尚希不以失禮見責,萬祈、萬祈!”一邊說,頻頻抱拳,不覺呵呵有聲地笑了起來。
“道長你太客氣了。”沈瑤仙一雙明亮的眼睛,靜靜地向對方看著,緩緩接道:“這一次我離山外出之時,殿主特別關照我,要我禮敬的幾個人物之中,海前輩你就是其中之一,想不到竟然會在這裡碰見了,倒是巧得很!”
“是麼?”海道人哈哈笑道:“貴殿主一方天人也,眼睛裡,居然還會有我這麼一號,實在榮幸之至。”邊說著又自“哈哈”地笑了。
沈瑤仙偏不容他裝瘋賣傻,一笑置之。“海前輩,搖光殿久居天外,與人無爭,殿主高潔自愛,大體上,尚能享有一份尊榮,這些年來令出必行,凡是搖光殿出來的人,絕不會損命而歸,各方高人,也都有一份厚愛照顧,想必海前輩你也聽說過了?”
海道人點了一下頭:“不錯,姑娘話中有話,請直言不諱,貧道洗耳恭聽。”
“好!”沈瑤仙微微一笑道:“漢王高煦多行不義,我意相機剪除之,只是力有不逮,道長可願助我一臂之力?”
海道人怔了一怔,搖搖頭慨嘆一聲:“他的氣數未盡,姑娘你就不必枉費心機了。”
“是麼?”沈瑤仙冷冷地道:“我還以為道長對他心存偏袒,不欲外人對他圖謀不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