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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父親用咳嗽鎮住了飛。小時侯父親這樣一咳嗽,就代表飛要捱打了。這次飛沒被打,飛讓人打了那麼多年了,習慣了。但父親咳嗽之後的靜謐讓飛如刺在背,飛只好回身坐下。

律師得到了父親的示意,開始抑揚頓挫地交代規則:所有企業按三大類分,每人自由選擇一類。以三月為限,依效益為勝負分界線,勝者掌管全部企業。但如掌管者獨霸家產,充公的遺囑同樣生效。

還沒開始飛就知道自己贏了。論生活飛從來沒有機會花天酒地,飛憎恨那些和他記憶裡相似的地方。論花錢飛從沒有坐吃山空的資格,相反,飛經常食不果腹。論賺錢飛一天也不能讓口袋落空,否則跟口袋一起空的還會有肚子。於是飛的懷疑像扇門一樣開啟了,父親的目的飛覺得呼之欲出,可又沒有具體的把握。

父親在勝負的結果來臨之前就走了。走之前,父親只讓律師守著他。守著父親的律師說,父親一直就那麼坐著,看著那門搖啊搖,好像能從裡面看到自己的過去,大家的未來。

父親走前難道沒說什麼?作為長子的哥哥自然關心父親最後的遺囑。這一句話就把律師的眼圈弄紅了,律師用手絹抹了半天的眼眶才說,說了,他對著門說的,他說自己把親生兒子送出門是對的。門裡是天,門外也是天,但天空與天空,不一樣。

飛像十五歲那年一樣哇的一聲哭了。十五年來,飛這還是第一次掉眼淚。

等待那隻手

老頭沒睡,還在用眼睛的餘光悄悄地打量我。

我知道他在等待下手的機會。我也沒睡。

走南闖北這麼多年,這一點苗頭我還是看得出來的。於是我暗自加劇著後悔:要是不貪圖那個懶覺,早二十分鐘起床就能買到臥鋪,何至於膽戰心驚地和一個老傢伙這麼對峙著?

很顯然,那老頭比我還有經驗。因為剛才上車一落座,他竟然目不斜視地看著我,微笑著說,你長得很像我兒子。

嘁。我在心裡冷笑了一聲,因為我穿西服打領帶抱著膝上型電腦,身邊還有個寸步不離的密碼箱,我就像你兒子?嘀咕完之後,我順便瞅了瞅他,灰舊夾克、兩天以上沒刮的胡茬、和他的年齡極不相稱的炯炯雙眼。

於是我沒吭聲,連頭都沒點,假裝沒聽見。

他訕訕地笑了笑,說,我三年沒見著他了,只偶爾聽到他聲音。

我輕輕打了個冷戰。如果我的判斷沒錯的話,這老頭是個很難纏的對手,配得上老奸巨猾這個詞。而我的判斷似乎還沒錯過。

東奔西走,和這個行當的人打交道多了,有輸有贏。但一開始這麼跟目標套近乎的,他是第一個。所以,我又瞅了他一眼。我也有兩年沒讓父親照我面了,雖然我也偶爾給他打打電話,寄些錢。

我的預感沒錯,熄燈後車廂裡的人大都睡了,他沒有。其實即使沒有這種預感我也不會睡著的,我早已練就三晝夜不合眼也神智清醒。這是經驗,也是飯碗。況且我懷裡還有張支票,那是分公司這個季度的費用。寸步不離的密碼箱不過是個道具,裡面是幾件換洗下來的內衣。我知道這老頭是看得出來的,他那一臉滄桑就是證明。所以我能維持的,只有清醒和謹慎,然後,靜靜地等待那隻手。

我躲在外套裡觀察他。

硬座車廂的空調像是從裡往外倒抽熱氣的,那些黑暗就是無數索要的魔爪,敲得車窗玻璃嘣嘣作響。我一直緊繃著肌肉,豎立起來的汗毛往外支撐毛衣,癢癢的。久了,牙齒還開始打起架來,不知是真冷還是我太緊張。

他眼神的大多數時間一直都在窗外,車窗外面黑燈瞎火,虧他有這份耐心。於是我有些恍惚,衝著他這份鎮定勁兒,到底我和他哪個是獵手哪個是獵物呢?

他動手了。

他用右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