箋子,想了一想,落筆提了幾行小字:“無有功績,不受恩惠。感君慷慨,慚無可償。奉畫一軸,聊表心意。知白。”
沈黛把那紙箋子折起來,插在封著畫兒的玉帶裡,把那軸畫兒籠進袖中,轉身走到衚衕口,叫來一個兼做跑腿的茶房,給他五塊錢,道:“勞你替我跑一趟,把這東西送到陸公館,交給他們三少爺陸子崢。要他親自拿到才好,切記,切記!”
沈黛看那茶房一路跑出了衚衕,心裡道,你偷偷地給了我一千五百塊錢,我還你這一軸畫,也算是扯平了。怎麼,你拿我當作什麼人?談過幾次天,看過幾次戲,就要趁機巴結、趁機佔些便宜的人麼?可知在你身邊的都是一些什麼人,以為天下所有人都和他們一樣,都是居心不軌、懷著別樣的目的來的。果然是公子哥兒,這樣不知天高地厚!
白芙儂看她一路上臉色不好,一回家又關進屋子翻翻找找的,這會兒就來看她,笑道:“方才氣什麼?氣得嘴歪眼斜的,就不好看了。”
沈黛聽得不由笑了,對她也不瞞,把前情後事略說了一通。白芙儂道:“人家是一番美意,特地不留姓名,你倒好,白白辜負了。”
沈黛道:“換了你,平白拿了一千五百塊,你受麼?”
白芙儂抿著嘴打趣她:“人家是給你,又不是給我。要換了我,就拿著錢買一千五百個香囊粽子,統統掛在身上!”
兩人說說笑笑,端午這日短暫的不快倒消逝了。
卻說陸家三姨太生的大女兒陸玫歸寧在家,正打外頭回來,見一個茶房打扮的人站在自家外頭,和傭人爭個不休,就過去道:“什麼事?”
男傭見是她,馬上行了個禮,道:“大小姐,這個人說是受了委託,要轉交什麼畫兒給三少爺,還得當面交授”,他又轉頭對茶房道:“你當咱們三少爺是誰,是你想見就能見的嗎?還當面交授,想得美!”
陸玫打斷他的話,朝茶房道:“我是三少爺的大姐,你要放心,把東西給我便罷,我定轉交給他。你要是在這兒等下去,他幾時回來,那可說不準的。”
那茶房自然樂意這麼辦,把畫軸給了她,千恩萬謝地走了。
陸玫轉身進了房子,上樓正見陸子崢,便朝他招手,道:“三弟,你來。”
陸子崢剛和一群朋友從外頭吃館子回來,不明所以,跟著她到客房,道:“玫姐,什麼事?”
陸玫和他坐下,把畫軸給他,又把茶房的交待原樣告訴給他聽。
陸子崢展開畫軸一看,臉色立變,仔細看了幾遍畫,看到玉帶裡夾著一張紙條,開啟一讀,臉色又是變了幾變,慢慢地才恢復如常。
陸玫看他臉色不大好,邊問:“是什麼東西?”,邊接過畫展開看了,竟是唐寅的桃花圖真跡,不禁也“呀”了一聲。
她見陸子崢的臉色雖然平靜,卻抿著薄唇,仍舊一言不發,暗自道了奇怪,便微笑道:“唐寅的真跡,縱是□□也買不來了,現有人家獻了給你,你怎麼不高興?”
陸子崢看她一眼,自言自語道:“她這性子!”
陸玫被他說得奇怪,問道:“誰的性子?她見畫軸底下壓著一張紙條,也一併拿過來看了,念道:“‘無有功績,不受恩惠。感君慷慨,慚無可償。奉畫一軸,聊表心意。知白……’喏,這字倒寫得不錯,清奇有骨,別是唐伯虎先賢看你年少有為,他泉下有知,特意差了人送你這畫兒。”
三姨太在陸家,既不像陸太太那樣堂堂正正,又不像二姨太那樣會哭會鬧,因此不甚得寵,陸玫在這家裡長大,自然地學會很多應酬講話的功夫,故而平時和陸子崢、陸皎夜處得很不錯,連陸二姨太也偶爾誇她一句好。
這話本是很寬慰人的,可惜陸子崢心情不好,並不受她的寬慰,只微微有一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