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別人見了他,不管是知府還是知縣,對他都是客客氣氣,什麼時候吃過這種呵斥,心中微微有些不快。
前排的小胖子陸暢轉過頭用同情的目光看了他一眼。
“陸暢,你東張西望什麼?”嚴厲的聲音響起。
“沒什麼,我……”
“坐下!”聲音更嚴厲。
代先生威嚴地看了眾人一眼,目光又落到吳節身上,冷笑:“我知道陸家新招了不少有功名計程車子,有功名啊,了不得啊!在外面,別人見了你們都得恭敬地打拱手作揖,叫一聲相公。有的人甚至還有才子之名,寫得一手好文章。不過,在我眼中都是個屁!”
代時升說得很不客氣,吳羊心中微微有些惱火。
代先生接著道:“我們陸家族學同其他學堂可不同,其他學堂教書,為得是讓你們參加科舉,做官。可我這裡,不會教你們怎麼考試。
在座各位有許多秀才,考了一輩子,將來要想考出個官兒來也不是什麼難事。至於陸家的子弟,有陸公提攜,將來甚至不用參加考試就能謀個一官半職。我若再像其他學堂那樣教你們考試,又有什麼意義,又如何能顯出手段?”
“好,廢話不說了,上課,今天這節我教你們寫地方主政官上報朝廷的錢穀策書。在教你們格式之前,我先說說國朝洪武十五年的那樁案子…洪武年間時帝方盛怒丞相御史莫敢諫。士利嘆曰:上不知,以空印為大罪。誠得人言之,上聖明,寧有不悟……”
這一說,就是一個多時辰,將這樁案子的來龍去脈說的分明。
所為空印案,指的是明朝洪武十五年的舊事。
明朝時每年地方都需派人至戶部報告財政收支賬目,所有賬目必須和戶部稽核後完全相符方能結算。若其中有任何一項不符就必須駁回重新造冊,且須再蓋上原地方機關大印才算完成。
因當時交通並不發達,往來路途遙遠,如果需要發回重造勢必耽誤相當多的時間,所以前往戶部稽核的官員都備有事先蓋過印信的空白書冊以備使用。這原本是從元朝既有的習慣性做法。
又因為錢糧在運輸過程中會有損耗,所以從運送一直到戶部接收時的數字一定不會相符,在路上到底損耗了多少,官員們無法事先預知,只有到了戶部將要申報之時才能知道其中的差額,所以派京官員都習慣用空印文書在京城才填寫實際的數目。
明太祖朱元璋獲知此事後大為震怒,認為這是官員相互勾結的欺君重罪,下令嚴查。
如此一來,超過四萬官吏人頭落地,很多地方都有職無官,缺員嚴重。
這樁案子在當時牽涉極大,到現在也沒有一個定論。
明朝實行的是特務政治,代先生竟然在大庭廣眾談論此事,讓吳節非常吃驚。
可轉念一想,陸炳本身就是個大特務,又有哪個不開眼的特務敢來找陸家的麻煩?
代時升說完這樁案,又開始講這些錢穀文書該如何寫,有哪幾種體制,分別該投給那裡部門,經手人又是誰。
林林總總,非常詳細,也非常實用,吳節收攝起心神,認真地做起了筆記。
這堂課講完,已是中午。
吃過午飯,休息了片刻,繼續上課。
下午,代時升又開始講官員在斷案的時候,結案陳詞該怎麼寫,又該如何歸檔。然後又說了幾件案子的前後過程。
最後,他柱起了柺杖,道:“今天就這樣,回去之後,各人寫一篇同樣的文章交來。還有,大家先準備一下,明日我教你們如何草擬詔書。”這個時候,吳節這才明白過來:陸家族學根本就不會教人四書五經,而是直接教你怎麼做一個合格的官員。
這哪裡是族學,根本就是一個貴族政治學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