駐紮在雙窯據點裡的二十多個日本鬼子四十多個偽軍領著七八個政工團員朝西樓鄉開過來。老百姓得到訊息,躲的躲跑的跑,只留下一些耳聾眼花走不動路的老人看家門。偽軍中隊長徐金義氣得連連跺腳大罵,聲稱下次來誰家跑了人就點火燒房子。折騰了一個多鐘頭,日偽軍和政工團咋咋呼呼罵罵咧咧地走了。
隔兩天,還是這夥敵人,四更天突然堵住了西樓鄉的幾條大路。天亮後,同樣咋咋呼呼罵罵咧咧地把一千多老百姓趕到了一塊空地上。
政工團領隊是個年紀輕輕的女特務。她撅著大屁股爬上一張方桌子,開始作演講:
“各位父老兄弟姊妹,各位同胞,清鄉工作是和平運動之必須!透過清鄉強化治安,實現和平,是清鄉的根本宗旨。建立保甲制度後,大家可以守望相助,不再遭受土匪、新四軍的騷擾,皇軍和我們的和平軍也就不再清剿,大家可以安安定定過日子。清鄉不清級老百姓,你們不要聽信新四軍的蠱惑宣傳……”
女特務聲嘶力竭苦口婆心地說得極是賣力氣,卻沒人把她的話往耳裡灌。婆娘們故意把娃兒掐得哇哇大哭,老人們也不斷呻吟說是肚子餓,會場上一片亂哄哄。四周的偽軍連聲吆喝喊“安靜”,卻不見效。
女特務口乾舌燥,屁股也似乎癟了許多。她只好草草結束了演講,問:“你們鄉長在不在?上哪裡去了?”
人群裡鑽出來一個滿頭膿瘡的癩痢頭,說:“王鄉長他拉肚子,拉了一褲襠,趕大早去看醫生抓藥了!”
人群“哄”地一聲笑起來。
“你是幹什麼的?”
“鄉公所裡跑跑腿,混碗飯。”癩痢頭一邊說一邊往前湊,一頭的膿水臭哄哄,蒼蠅圍著“嗡嗡”地飛。
女特務皺皺眉頭,避開癩痢頭,說:“鄉長既然不在,你把住在榆樹溝的人指出來。”
癩痢頭東一點西一指,叫出了四十幾個人。
“編查保甲,十戶為一甲,十甲為一保。你們就編為西樓鄉榆樹溝保。”女特務指住一個四十多歲的歪脖漢子,說,“第一甲第一戶,是你。叫什麼名字?”
歪脖子的腦袋貼在左肩上:“種田人,沒名字。”
“姓什麼?排行老幾?”
“姓胡,老大。”
“那就叫‘胡老大’。——有幾個兒子?”
“沒錢娶娘子,哪還有兒子!”
另一個政工團特務在紙上記:“榆樹溝保第一甲第一戶,胡大,42歲,獨身。”
——胡老大其實叫胡有仁,有妻子有兒女,大兒子是民兵。
接著編第二戶:“王六狗,50歲,已婚,妻吳氏,三個女兒,王大翠,王二翠,王三翠……”
太陽越爬越高,天也越來越熱。日本兵們都縮到樹蔭底下去乘涼,偽軍也懶洋洋地坐在場邊上,摘了帽子當扇子。
好容易熬到中午,才把榆樹溝保的名冊編完了。偽軍中隊長徐金義犯了大煙癮,哈欠一個接一個,不耐煩地說:“好了好了,今日子先編一個保,選個保長,回去吃飯。”
女特務只好讓大家選保長。
卻沒人肯出頭。
癩痢頭又湊上前:“我看,這些人都不能當。還是讓王長壽當吧!”
“王長壽?王長壽是哪個?”
“是大大的良民!日本人上次下鄉,他還送過涼開水。——今天他沒來。”
“好吧,就讓王長壽當保長。你們同意不同意?”
——女特務不知道,王長壽兩個月前就被鋤奸隊處決了。
人們齊聲喊:“同意!”
日偽軍沒精打采有氣無力地回了雙窯鎮。
我在江蘇人民出版社出版的《新四軍故事集》裡也讀到過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