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嫣容交握的手在發抖。
再一次,她好像回到了多年前生死選擇的難題中——她好像重新置身於南康王府的火海中,要麼留下來,要麼回東京。耳畔有人呼救,耳畔有人哀求。她可以只管自己,但是有人一直在哭,在朝著她遞出手……
留在南康王府,她可以做南康世子妃,此後半生再無苦難;離開南康王府,她將走在地獄中,劈開血路,從此後只能苦中作樂。
誰不知道什麼選擇更好呢?誰想離開南康王府呢?可是身後、身後——
“循循,循循——”
“循循,救我,救我——”
此時此刻,阿婭艱難地在水中掙扎。她求生意志頑強,她體力又勝於尋常女子。她蜷縮著身體,在萬般痛苦下用牙齒咬破了捆綁自己的繩索。
發如海藻,眸如幽火。少女的鮮血在水中氤氳如朱墨,連那幾個奉命殺她的衛士都為此愕然。
阿婭再一次浮出水面,瘦白手上沾著血:“救我——”
杜嫣容感覺到姜循身子一顫。
杜嫣容拉著姜循要悄悄離開這裡,忽見姜循停了步,朝身後的湖水望去。
姜循眸子幾閃,輕聲:“你出宮吧,當做什麼也不知道。”
杜嫣容蹙眉:“姜循!”
姜循臉色雪白,朝她眨一下眼,露出執拗又幽靜的神色:“接下來事情,是福是禍,由我一人扛下。好壞皆是我的,和你杜娘子無關。只要你記得我二人的合作,莫辜負我便是。”
姜循大步掃開柳樹葉,朝湖泊走去。
遠處玲瓏見到娘子如此,愣一下後,連忙追上。
杜嫣容和自己侍女怔怔立在原地,聽到姜循的厲喝:“你們在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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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過後,晴日已無,天幕陰沉,隱有涼意。
柳葉飄飄,春日蕭瑟。
杜嫣容長立林中,靜靜地凝望著姜循的背影、聽著姜循與那些衛士的對峙聲、救人聲。
她想,姜循也許和她想的不一樣。
她想,姜循也許擁有十分高貴的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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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暮靈竹,正在自己的宮殿中,挑選著盛典要穿的衣物。
她翹首以盼,希望自己的好友杜嫣容快些來陪她。
但是一會兒,一個侍女來遺憾地說了兩句話,暮靈竹怔一怔,失落地坐下:“嫣容有事出宮了啊……她沒事吧?”
好友不來,暮靈竹難免有些心不在焉。
她對過生辰有些不安,有些畏懼。每逢生辰,她都會想起自己在冷宮中獨身取暖的那些日子。今年好不容易有盛大生辰,為何嫣容卻不陪她呢?
杜嫣容的告別,好像只是第一個訊號。接下來,有宮人煞白著臉,來告訴了暮靈竹第二個不好的訊息:“……他們都被拖走了……”
“什麼?!”暮靈竹大驚。
她再也做不出歡喜的模樣,無法再留在宮中試衣。在眾人的驚呼聲中,暮靈竹提著裙飛快地跑出宮殿,朝著宮人通報的地方疾奔——
不、不行!
不可以!
宮人告訴她,太子哥哥要在宮外建一個“獵狩館”,讓人與野獸作戰,好戰者可買票圍觀。賺的錢財,一半充入國庫,一半入太子私庫。
暮靈竹不懂政事,不知道這樣的事是如何透過如何抉擇的。她只知道,太子哥哥從冷宮中帶走罪人,今日在園中圈了一塊地,讓冷宮罪人和野獸為戰,勝者便能脫罪出宮。
勝者自然很好。
可為了那個勝,是不是會死更多人?
暮靈竹出自冷宮,暮靈竹認識許多冷宮中那些終生可能出不去的罪人後代。她知道這是他們出宮脫罪的機會,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