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的三月廿日,發生了一件轟動朝野的大事。
調去禮部做此次春闈主考官的杜一平,在朝堂上,告狀了當朝大部分官員,告他們與豪強聯手,圈地圍田,借豪強之手,搶佔農舍農田,強徵百姓為佃農,惹是生非,好不放肆。
惡名皆由豪強得,無人知朝中那些大官乃是背後推手。大魏朝在朝官員,年俸津貼數千兩,比起前朝不知高了多少,為何還如此貪婪?
無論黨爭,無論立場,杜一平拿出來的賬簿,赫然將許多大官名列其間——當朝宰相趙銘和為首,六部尚書中五位在名單,樞密院和中書省中的官員九成在列。
賬簿一出,主持朝議的太子暮遜和宰相趙銘和當場色變。
二人同時想起關在開封府牢獄中的一個人,那個人秋後就應問斬了,此事已經抹平,為何賬簿會落到杜一平手中?
而這杜一平何其可惡——
上朝不穿官服,乃孝衣麻服,做出堅貞不屈之狀,以命相博之態。
如今朝中官員都記得他要主持春闈,杜一平這樣一鬧,官員們才想起杜一平還是御史臺的御史中丞。御史中丞官位不低,可杜一平沉靜了數年,世人以為他早已消沉,誰知他鬧出這種大事來?
有臣子嚴詞阻攔:“杜中丞,豈能憑一紙書就告滿朝文武?這恐怕難以服眾……”
杜一平中年儒雅,劍眉星目氣勢朗朗,昂然道:“調查事由乃開封府與大理寺的要務,我的職責僅是彈劾。此封奏章,我已連夜手書送至官家案頭。待官家明察秋毫,還乾坤朗朗!”
眾臣當場譁然。
暮遜隱怒:“杜中丞,你先斬再奏是何居心?你莫非是暗示,我和趙公處事不公,你要找官家坐鎮?官家病了幾年,你還要用這種小事煩他老人家?”
杜一平瞥一眼暮遜,似不屑他這樣的黃口小兒:“此時春耕,農事便是國事!圈地奪田,搶佔農舍,這也叫小事,不知在殿下眼中,何事才稱得上‘大’?”
暮遜臉色鐵青。
與他同朝、被告的最大惡首趙銘和,此時已鎮定下來。趙銘和在此關頭,仍不擔心自己,只若有所思地看著太子和杜一平的爭執:
奇怪。杜一平不是太子推舉的主考官嗎?眼下二人是反目了?
奇怪。杜一平一個迂腐書生,從哪裡拿到的本應是喬世安才知道的東西?喬世安不是被關在開封府嗎,難道太子把人放出來了?
奇怪。杜一平既告了舊皇派,又告了太子派。那麼,到底誰能從中得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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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一平本是榔頭,他做出這種事,還悲壯激昂,滿朝文武反而不敢碰他。趙銘和在朝上摘冠褪衣,願意以身作則,辭官求查,還他清名。
跟著宰相的眾臣只好白著臉,一同摘冠;暮遜這邊的大臣惶惶看眼太子神色,也一一跟隨。
如此一來,等杜一平走出皇城時,朝中大半官員賦閒在家等候清查,朝堂瞬間空了大半
。百官在廢,朝務如何推行?趙公辭官,朝中大務由暮遜一手左右,但暮遜絲毫沒有昔日想要的快意。
暮遜急急召開封府官員入宮,欲詢問喬世安所在,杜一平怎麼拿到的賬簿?
葉白此時在開封府審一樁案子,他審了半日,頂著壓力將身份不低的兇手關入大牢,整個開封府對他都生出敬而遠之之心。葉郎君不畏強權,令人敬佩;但不畏強權到這個地步,葉郎君便不擔心自己的官位不保嗎?
正是這個時候,東宮來人,召葉白入宮。
諸人皆驚:“兇手剛入牢,太子便知道了?這……”
葉白含笑應了召,在眾人的悲壯目送下,他騎馬出行,面色如常。
與此同時,杜一平騎馬過御街。他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