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舅舅抓著沙發扶手陰沉了一會兒,看我:“我來鳧州是掛著出國考察的名號,手續上一大堆漏洞,能在這邊待的時間不長。等把這邊的事兒了結了,你把手上的不動產處理一下,跟著我回崖北。”
“回崖北去?”我一皺眉,“不可能,我還是研究生在讀,所有學籍檔案都在鳧州。”
“我不能讓你再在鳧州待下去。”他靜靜看我一眼,“不就調個學籍檔案麼,你看可能不可能。”
19
我在琵琶河的老別墅裡整頓了一下自己,趁著大舅舅去洗澡的當口跟唐睿通電話。我跟他交流了一下處境,他的意見跟何局長差不多,也是“問題應該不大”。我跟他咬了一陣耳朵,猜把真賬簿交出去的人究竟是誰;唐睿說你涉的水真的太深了我沒法兒猜,我真怕這事兒沒完沒了。
我說我也怕,這叫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唐睿跟我分別沉默一陣兒,半晌我幽幽開口:“唐睿,四年前在馬來西亞那個信用證欺詐起訴書副本你還有沒有?”
“有,卷宗都留在所裡存檔。”
“你留心給查一下原告。”我陰鶩地交代了一句。
“你覺得是同一個人?”唐睿問我。
“你覺得呢?”
“是很像。”
“別的你甭管,就管查。”我不由皺了皺眉頭。
“……行。”唐睿緩緩補充一句,“不過我先得告訴你,不管最後查到是誰你都別給我來衝動。”
“這我知道,你放心。”
“取保候審期間,你安分點兒。”他輕輕嘆一句,“你也不小了。”
“嗯。”
我簡短地掛了電話,撓撓頭,胡擼幾下又去開手機。我的手機關了一天,一開啟始就是鋪天蓋地的未接來電簡訊提示,大部分是醫院的同學同事打過來的,鍾垣李學右肖雁平都有。肖雁平給我發了一通長達七條的抒情簡訊,亂七八糟聲淚俱下,近乎生離死別,說相信我一定身家清白,總有一日能沉冤得雪;他說好徒兒不要怕,為師到文殊院給你燒香祈福,佛祖若有在天之靈,必然佑你平安歸來。
白椴沒有打電話;我想起臨別時他頭破血流栽倒在石階上的倉皇身影,心尖突然一顫。有時候我真希望他決絕一點,再決絕一點,就能把白椴這兩個字一口氣從我心裡頭挖掉,哪怕是連皮帶肉。
可是跟他折騰了這麼多年,我頭一次發現我怕疼。
白椴是一種癌細胞,而我早他媽沒治了。
張源前後給我打了九個電話,時間圍繞在六七點前後。到了晚上八九點鐘的時候他終於給我發了條簡訊,言簡意賅,字裡行間透著股寒氣:
告訴我,是不是和郭一臣有關?我等你出來。
我心裡重重地抽了一下,羊癲瘋似地攥著手機抖了一陣兒;最後一咬牙給回撥了過去。
呼叫等待的時候我一邊聽著要死不活的彩鈴聲一邊思忖,今兒就算編一個再濫的理由也得想個招把張源給糊弄過去,事到如今已經不能再節外生枝了,不能了。
沒人接。
我訕訕收了線,估摸著要不要過一會兒再打。正猶豫著,手機又自己響起來了,我一看正是張源。我愣了愣,咬牙接起電話,聲兒裡甜得發膩:“誒,張源啊,昨兒真是對不住……”
“非子,是我,我是郭一臣。”
訊號不好,郭一臣聲音傳得不太利索,可我一聽整個人就凍住了。
“一臣?!”我止不住大叫,“你怎麼……你怎麼……張源呢?”
“非子,你給我記著。”郭一臣聲音咬牙切齒,“我,我,我就是做鬼,也他媽不放過張源!”
“郭……”
“你要,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