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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爸接著說:“後來那小夥子又來了幾回,阿萍都屁顛屁顛地跟著去獻血,把這當成一份能撈油水的好工作,可過了沒多久,那小夥就不來了,再也沒來過,有領導來視察村子,帶咱們去醫院裡免費做體檢。”
大媽又插嘴:“那會兒大夥還開心著呢,說上級領導終於開始關心咱貧下中農的生活了,等檢查結果一出來,說是有什麼、什麼陽不陽的……”
李安民小聲接話:“HIV病毒……”
大媽一拍手:“對,就是這個毒,說村裡有幾個人染了毒,咱不懂什麼H不H的,一聽說是艾滋病全傻了,那會兒才曉得原來抽血也會被傳染,你說要是早知道會得這個病,誰敢跟去?”
原來動員他們獻血的血頭被抓了起來,供出了血量多的村子,其中就有猴子溝村,還有座百人小村,近半村民因賣血感染了艾滋病,大多是一人患病全家遭殃,事情鬧大了,上面緊張了,趕緊想辦法補救,把攜帶病毒的村民隔離圈養起來。
在計劃獻血政策取消前,相關部門將“獻血指標”由鄉到村層層攤派,有些村委為了完成指標就跟血頭狼狽為奸,花錢僱外地人充數,獻血補償金高達千元,發到村民手上的只有兩百元、三百元不等,剩下的就被大小血頭和村委瓜分了。
信華鄉血站的工作人員大多不是專業院校畢業,要麼是退伍兵,要麼是社會閒散人士,為了省事,抽血前不體檢、不驗血,說是採用觀面相的方法,目測合格就可以撩袖子了,抽完血的針頭還能回收再利用,經由血頭組織的冒名人群來自全國各地,什麼人都有,只要一個帶病,全體完蛋。
老葛擦著眼角說:“潘教授也是好心,送咱孩子去讀鎮上的好學校,可那兒的人啊,心眼兒細,有老師悄悄跟班上其他同學和家長透氣兒,說小云是艾滋病患者的女兒,叫他們玩的時候注意些,大人一聽可都怕了,叫自家娃別跟小云玩,一準說小云媽身上有病、有毒,媽有病,女兒身上鐵定也有病,你說真有病那學校能收麼?可小孩懂個啥?都給當真了。”
“小云經常哭著問我,爸,班上小朋友怎麼都不帶我玩?他們為啥說我身上有毒啊?你叫我咋說?我只能陪著哭,後來也不曉得是誰在她面前嚼舌頭,小云跑回來拿刀子割手,說阿媽的血有毒,她身上有阿媽的血,要把血給放掉,把血放了就有人肯跟她玩兒了,你叫我……真……真……”
說到辛酸處,老葛禁不住老淚縱橫,用手捏鼻涕擤出來,大媽趕忙遞給他一條毛巾,安慰道:“老葛,咱村人都知道你苦,有誰斜眼瞧過你嗎?理外頭人做啥!你女兒現在不是出息了,年年寄錢回來,還在城裡找了份好工作,等她忙定了還說要帶你進城玩兒咧,你是苦盡甘來啦,甭哭,該笑!”
老葛被她這麼一提醒,想起還有平安信沒看,把手裡的信封拆開,拿出信來請李安民讀給他聽,李安民接過信一看,字跡工整,大略瀏覽了一遍,用詞誠摯、語句流暢,她挺訝異的,沒想到葛雲是真人不露相,不僅寫得一手漂亮的鋼筆字,文采還相當不錯。
李安民讀著信,心裡百味陳雜,但至少有一點放心了,葛雲是個孝順的女兒,還惦記著家人,不是自己賺錢自己花,每個月都會寄千把塊錢回來給父親養老,這字裡行間都流露著對親人的關懷之情。
聽周坤說在血頭猖獗的那兩年裡,劉國川就是信華鄉轄下的村委,跟血頭勾結的村委當中肯定有他一份子。
這麼一來,葛雲的殺人動機就有了,也許她早就知道劉國川是害死母親的幫兇,殺人是為了報仇。朱春萍就是為了達成劉國川的指標任務才淪為犧牲品,就算血頭伏法,手裡同樣握著大把人命的村委卻還逍遙自在的活在世上,這叫人怎麼甘心?
李安民一廂情願地認為葛雲是想替死去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