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心全圍繞在丈夫身上打轉。
阿吉對香寡婦也很好,把他肚子裡不多的墨水全都傾倒給香寡婦,沒事就給她講故事,教她唱歌,故事和歌曲都不多,翻來覆去就那麼幾個,香寡婦卻是百聽不厭,也會把自己一天的見聞講給阿吉聽——外面的天有多藍,草有多綠,花的氣味有多香,這都是阿吉平常看不到的。
香寡婦十四歲那年,阿吉病重難愈,一直下痢疾,香寡婦衣不解帶地在床頭照顧,阿吉知道自己快不行了,臨終前說了一個心願——希望爸媽能替還沒圓房的妻子找戶好人家。
可是香寡婦自己不願意走,非要留在阿吉家照顧公婆,等老兩口過世後,她便搬進老寨裡,把阿吉的靈位和生前用過的所有東西都抬了過來,心甘情願地守著丈夫的牌位當起了寡婦,這一守就是八年,別人都覺得她苦,她自己卻樂在其中。
香寡婦並不是第一眼美女,卻很耐看,她性情純和,文靜靦腆,散發出一種與年齡不符的少女氣質,村裡自然有男人對她暗送情意,可是香寡婦卻對其他男人的情意避如蛇蠍,她只願守著自己的丈夫過一輩子。
在香寡婦還不懂情愛時,阿吉就以丈夫的身份佔據了她的整個世界,阿吉死後沒多久,香寡婦也到了情竇初開的年紀,也就在那時,她把無所寄託的感情投放在一個已死去的人身上,對丈夫的思念逐漸轉化成戀慕的心情,並以此得到心靈上的慰藉。
李安民覺得這才是真正的落洞,香寡婦在靈魂深處製造了一個洞,把情感封閉在洞裡,與一個名叫“阿吉”的洞神戀愛相守。
香寡婦對著遺像自說自話時總是流露出甜蜜羞澀的情態,眼神裡帶著戀愛時的夢幻光彩。她對丈夫的愛並沒有因為天人相隔而淡化,反倒變得更加著迷。
離開老寨時,李安民下意識地回頭又望了一眼,香寡婦仍然戴著遮陽的帽笠蹲在門口鋪草花,身後的房門半開,有道高瘦的身影站在門後陰暗處,看不到頭和腳,只能隱約看到一段身體輪廓。
“很多野生的洞神、土地爺都是受了香火的鬼魂化成,年年如一日,日日燒香獻供,她那座房子也比得上洞神廟了……八年衣食福祿,一載香火延三載陰壽……”穆師傅似有意若無意地在李安民耳邊嘮叨。
李安民笑了笑,舉手伸懶腰,心情一下子好了起來,原來不只有人才會落洞的,鬼神也會落進人的情絲洞裡。
回村當晚,老扛頭在村寨裡擺桌犒勞辛苦的師傅們,村民都聚在一起吃大鍋飯。散席前,石河英主動給客人上茶,其他人都喝了,葉衛軍卻“失手”把茶碗打翻在地下,噼裡啪啦,稀里嘩啦,茶湯潑在土裡變成了紫紅色,螺旋狀帶卷的葉片竟如同蟲子般鑽入地裡。
這一瞬即逝的畫面只有葉衛軍和坐在他身邊的李安民瞧見了,茶碗摔破的剎那間,石河英面色慘白,那表情不知該說是失望還是恐懼,或者兩者都有。李安民眼尖地發現,石河英的指甲跟潑出來的茶水一樣,也是紫紅色的,沒有指甲油的光澤,像是被顏料浸染出來的淡彩色。
李安民立即明白過來,石河英在葉衛軍的茶碗裡動了手腳,看情況應是放蠱,葉衛軍沒有當眾點破,倒是石河英自己找了個沒人的好時機坦白從寬了——她需要一個好男人拯救她於水深火熱之中。
石河英不想嫁給松炎這麼個沒文化沒素質的粗漢子,不想讓自己的才華被埋沒這塊山疙瘩裡,她受過高等教育,是個有理想有追求的女性,不願把自己的一生浪費在莽林山野裡。
在找到能依託的物件之前,石河英不敢直接拒絕村長,怕被人說成是不講恩情沒良心的白眼狼,她既不願意嫁給松炎,也不想在村民面前抬不起頭來,唯一的辦法就是學黎村的女人,放蠱迷個男人,讓那男人將她帶走。
石河英下的蠱就是用羊藿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