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照片是孫妙眉躺在一張手術檯上,無影燈已經開了,孫妙眉身上蓋著藍色的無紡布,安靜如一個玩偶,失真似的,邵世榮很久才分辨出是孫妙眉。
剩下一張則是一個不鏽鋼的醫療器皿,尖銳的鑷子還在一旁,裡頭盛放著一團血肉模糊的東西。一個月的嬰孩能生產成什麼樣子,邵世榮只看清一條囫圇附著黏膜的,蟾蜍腿似的東西。
宋思明告訴裴本懷邵世榮要見他時,裴本懷坐在孫妙眉旁邊和她一同吃水果,裴本懷是走到一旁聽宋思明說的。宋思明等他的回應,裴本懷卻看向窗邊的孫妙眉,她坐在地毯上,低頭剝著一顆桂圓的殼子,裴本懷道:“下午吧。”
宋思明走了,裴本懷到孫妙眉旁邊,站著摸孫妙眉的頭頂,孫妙眉從果盤裡抬起頭來,裴本懷掌下的孫妙眉的臉小巧而清麗,裴本懷不由一笑:“妙眉,你在我這裡幾天了?”
孫妙眉摸不清裴本懷的意思,他說的好像是孫妙眉主動待在這裡似的,但她也回答了:“一個星期?”
裴本懷道:“十天了,”他低頭看著孫妙眉:“我讓你回邵世榮那裡一趟,好不好?”
孫妙眉睜大了些眼睛,裴本懷說得是什麼話?她沒想到,裴本懷還能把她送回去。她也想過裴本懷有天不要她了,畢竟她年紀不小了,也沒什麼過人之處,可至少也是在裴本懷玩膩了她,可是裴本懷,連玩都沒玩呢。
裴本懷不是沒壓過她,箭在弦上,裴本懷自己停手了,他對孫妙眉說:“沒有到那個時候。”
孫妙眉不知道裴本懷說得“那個時候”是什麼時候,她知道了裴本懷不會碰她,只當一座佛似的好處好喝供著她,她少了很多警戒,倒是能客觀地審視裴本懷這個人了。
裴本懷心狠手辣,笑裡藏刀,但有些地方,孫妙眉有了些同情和憐憫的。這點憐憫生出了頭,孫妙眉又想到那次真人秀錄製結束的晚上,裴本懷在浴室給她的那一通折磨,就是警告她不要“可憐他”,要“怕他”,都不要憐憫他。於是孫妙眉對著裴本懷,也沒造次什麼了。
兩人的相處算是和諧的。
裴本懷說完了這話,也沒有再解釋,他坐在地板上,和孫妙眉一起再吃起了水果。裴本懷覺得,吃水果這麼平凡無聊的事,只因和孫妙眉一起,倒變得樂趣無窮了。
他中午還和孫妙眉吃了午飯,然後看孫妙眉在地毯上做了一點拉伸的運動。下午,他到茶館的樓下,與邵世榮碰了面。
邵世榮已經平復了很多了,但裴本懷開了門,現出一張如玉的臉龐,邵世榮眼前晃了好幾下那團盛放在不鏽鋼器皿裡的血腥碎肉,他喉頭湧了一團血氣,兀自壓抑著,對裴本懷點了下頭。
裴本懷進來落座,邵世榮一雙眼飛出去,眼鋒像刀刃,直盯著裴本懷,裴本懷進了房間,身後卻跟著一個粉面桃腮的旗袍姑娘,是來給他們泡功夫茶的。
邵世榮不想看功夫茶,他讓這姑娘出去,對方置若罔聞,已經煮上了水。邵世榮只能無視了她,轉而對裴本懷說:“你什麼條件?”
裴本懷幫小姑娘拿出了儲茶葉的瓷罐子,一面笑了:“邵先生這樣直接。”
邵世榮再說:“我的孩子——”
裴本懷說:“你的孩子?在學姐的身體裡,應該是學姐的。”
邵世榮說:“你出個條件吧。”
裴本懷沒再奚落他,遂他的願望,出了一個條件。
條件一出,邵世榮只停了兩秒鐘的時間思考,就立即回答說:“好。”
裴本懷垂眼看著茶盤,表演茶藝的姑娘已經放了茶葉在煮沸的水裡了,這位姑娘其實還是學徒的手藝,裴本懷指點了她一番,才對邵世榮說:“此時不急的。妙眉還在修養,在我這裡,也方便一些。”
邵世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