櫃成親前號稱“風流司郎中”,瀟灑倜儻,更是如假包換的風流浪子。這等人嘴中蜜裡調油,區區收房少妾,哪怕老婆同他來吵?床頭吵,床尾和,屆時十個八個為國為民的大理由扛出來,還不家和萬事興麼?也是這人明裡一套,暗裡一套,客棧上下便生出了傳言,都說他之所以不收小妾,純是因為他早已養了個秘密情婦,這才止住了癢。
據說這個情婦不是普通人,長得雖美,醋勁卻是奇大,雖想一股腦兒嫁給大掌櫃,卻又怕惹出軒然大波,只能勉強忍耐做小的。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有老公的,據說那情婦還有個武功高強的丈夫,足以一拳打爛崇文門。想到此處,羅摩什忽然心下一醒,忖道:“啊呀!什麼護國天女,該不會是……”
“秘密情婦”四字飛入心中,羅摩什嚇了一跳,連念十聲阿彌陀佛。
越是秘密,越是瞧不得,這個什麼“護國天女”,十之八九便是他的秘密情婦。萬一自己不小心撞見了床第醜事,這雙老眼哪能拿來記帳?縱使不給大掌櫃刺瞎,怕也要給那個情婦挖出來。羅摩什心中大喊倒楣,早知如此,他寧可去江南押送業火魔刀,那還少惹一點麻煩。
在滿街美女的流連注視之下,大掌櫃落落大方,沿途含笑而過。眾家美女一見他的目光,無不掉頭避開,可待他走過,卻又全數轉過頭來。羅摩什一見少女幽幽情思,便想拿起腦袋撞牆,最好暈倒在地,那就不必見那“秘密天女”了。
正想著尋牆撞壁,忽然大掌櫃袍袖輕拂,卻已駐足下來。羅摩什趕忙停步,陪同身側,順著大掌櫃的眼光去看,卻見遠處有座衙門,正是朝廷的太醫院。
太醫院可以治百病,可大掌櫃練有玄功,諸毒不侵,卻為何要來這兒?他是來抓藥的、還是來訪友的?想到“護國天女”四字,眼前忽又飛來一個“孕”字,嚇得羅摩什冷汗流得一身。
正害怕間,忽見幾名衙役端過木梯,正在門口裝架匾額。前幾日太醫院裡生出打鬥,據說有個黑衣人原地跳躍起身,居然一舉踢破匾額,想來是在整修了。羅摩什雖也知曉此事,此刻卻無心理會,只不住低頭咳嗽。
“好孩子……”大掌櫃幽幽說道,羅摩什一聽“孩子”兩字,心下大驚:“果然有了!”正慌亂間,又聽大掌櫃道:“先敗哲爾丹,後挫三達劍,我在他那個年紀,可萬萬沒有這個功力。了不起、了不起。”
牛頭不對馬嘴,原來他說得是另一檔事,羅摩什身居六當家,自也聽聞過“龍影太子”的傳說,他乾笑幾聲,自管低下頭去,不發一詞。大掌櫃忽道:“你怎麼了?滿頭冷汗的?”
羅摩什鼓起勇氣,合十道:“胎可安,不可打,上天有好生之德,無論生母是誰,父親都是同一人。”大掌櫃聽得怪話,只睜眼望著羅摩什,眼中滿是疑惑,瞧了半晌,自管搖了搖頭,便自掉頭離開。羅摩什乾笑幾聲,只得搶上隨行去也。
來到了廣安門大街,經過一處池塘,忽見大掌櫃駐足下來,那目光卻朝池塘望去,羅摩什隨之去望,但見白雪藹藹,堆積池底,那池水卻早已幹凋了。
冬日越冷,夏日越幹,羅摩什每年看著帳本,天下谷糧收成自是倒背如流。他望著大掌櫃的背影,忍不住苦笑幾聲。這人再精明、再能幹,還是得看天吃飯。如今老天爺出了難題,怕也要無計可施了。正想問,大掌櫃目望幹凋池水,忽道:“小小魚兒……”
“小小魚兒?”大掌櫃每句話都有深意,羅摩什間得此言,自是心下一凜,忖道:“魚?是於還是餘?這是什麼意思?”也是飽讀經書,立時想到朝廷裡的於餘雙姓,正推測是誰犯上作亂,忽聽大掌櫃低聲吟道……
小小魚兒過鉤鉤,西江月,伴夜舟
悠悠漫漫,簍了清風……
笑碧波無浪,葉伴蛙友,花滿池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