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死寂,彷彿他們都明瞭我在撒謊。靜默半晌,蕭太后淡淡的聲音方又響起:“皇帝,這下該如何處理?”
皇帝看了蕭寄遠一眼,對太后回以假笑:“畢竟是臣下的私事,兒臣以為不好多加干涉,勉強了誰還不都得終身抱怨?”
這對母子肯定修過修辭學,將語言中一語雙關的功力發揮得淋漓盡致。狀似談笑風生,實則句句暗含所指。而那位七王爺則如老僧定坐,從頭到尾未發一語……
“皇上,水盈說錯了。臣知道她曾經嫁過人,但是……”言及此處,蕭寄遠笑得詭異。似是早有準備,這才慢條斯理地出招。我只覺眼前一晃,再認真看時,他手裡展開的那封文書讓我從腳底涼到了心上,休書?居然是休書!當日回了醫館後,我把它放在梳妝匣底,再也沒拿出來過。怎麼會到了他手裡?
“有這封休書為證,按照漢人的規矩,他們二人早已不是夫妻。”
驚怔中,宣紙飄落,不偏不倚正巧停在沈擎風眼下。他盯著那“休書”二字,臉色慘白,緩緩伸手……
視線模糊,我錯覺那隻伸出的手在微微顫抖,彷彿承受著無法擔起的沉重。無論如何,那段過去……總是不堪回首。這封休書輕易就扯出了綿遠刺骨的傷痛。蕭寄遠好狠!枉我對他一再忍讓,一心想給他留下餘地。
不顧矜持,甚至不顧一切了,我跪爬到沈擎風身邊,抓穩他顫抖的手。十指緊扣,從未如此任性妄為,我總是考慮太多,剋制太多,這回就做一次淺灘裡相濡以沫的魚吧……
我抬眉迎著皇帝的目光:“皇上,規矩是規矩,人情是人情。我們漢人有句詩說,男兒愛後婦,女子重前夫。民間亦有諺語,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方才您也說過,不會勉強了誰。民女雖然身份低微,此刻斗膽僭越,也向皇上請求這個權利,可以嗎?”
皇帝怔住了,視線在落在我們交握的手上,似是有些許動容,卻又遲疑地偏了偏頭,顧忌著身邊的太后。我想應該沒有人會求得這麼大膽無畏吧,雙目直視君王,向他討要一種以我目前的身份得不到的自由。
“盈兒——你瘋了!這個人曾經那樣對你……”
“將軍,水盈只是一名微不足道的女子,而您身份尊貴,唯有名門閨秀方能匹配,民女不敢高攀。我和相公此前確有誤會,但是我相信他以後會珍惜我的,對不對?”說到這裡,我低頭輕聲問了沈擎風一句。
他沒有答話,只是微笑著把我的手握得更緊,心已釋然……
“寄遠,既然這樣,不如成全他們二人吧。一個女人的心不在你身上,留下又有何用?”皇帝試探著順水推舟。
我不敢去看蕭寄遠的反應,眼角的餘光卻仍是瞥見了他放在身側的拳頭,握得青筋凸起,好像在壓抑著全身的力量。
“哈哈……”片刻之後,他突然爆出大笑,竟然不顧君前無狀!他笑得我心裡陣陣發麻,想起他畢竟對我……頓覺心酸不忍,若不是方才步步緊逼,我也不願如此絕情。轉過臉去,現在的水盈沒有為別人心痛的立場,自私也好,殘忍也好,只有……對不起了。
忽地笑聲停歇,臂上傳來一股力道,粗魯地將我扯離了沈擎風身邊。酥軟之感霎時傳遍全身,我驚愕地回頭:“師兄——”他抓了我手臂上的麻穴……
“放肆!”皇帝一聲怒喝,氣得從主座上站了起來。太后跟著起身,不斷用眼神示意蕭寄遠放手。他視而不見,待沈擎風欲上前搶人,蕭寄遠卻能帶著我靈活地閃身後退。
一時間,大殿上的驚變引來了門口的侍衛。身後腳步碎亂,侍衛們拿著兵刃衝進來,見到這種狀況都愣在了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皇帝怒火難抑,太后打量著這對君臣,自己作主遣退侍衛:“下去!”
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