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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廷入京後,以整個八旗武裝的一半略強駐守京師,稱為京師八旗,以其餘一半的兵力,呈扇形向全國各直省重要城市和水陸要隘梯級分佈,稱為駐防八旗。
這二十萬兵,稱為旗兵。按照清廷的制度,其他的滿洲人口,則成為依附旗兵生存的附庸。
這個制度,非常奇怪。
首先是旗人不必交納賦稅。
其次是旗人除了當兵以外,禁止從事任何其他行當。於是旗兵之外的旗人,便成為“不士、不農、不工、不商”的寄生人口。
“朝廷的歲支,兵費佔了大頭,即使是承平時候,一年也要花去三千萬兩。”錢鼎銘小心翼翼地說道,“這裡面,旗營大約要佔去六成,一千八百萬兩的樣子,其中單是兵餉馬乾銀,就要一千五百萬。”
兵餉馬乾銀,大致是薪餉的意思,軍火器械,都還不在其內。也就是說,現在朝廷每年要耗費一千五百萬兩銀子,來養著這二十二萬幾乎完全失去了戰鬥力的旗兵,以及依附於他們生存的旗人。
所說的依附,是由那個制度決定的。起初朝廷從旗人裡面選兵,是每戶二丁挑一,稱為“挑甲”,挑上的,即為披甲人,成為正式的旗兵,有一份錢糧。而這份錢糧,不是自己花,而是要用來養活其他的一個丁,因為按照朝廷的法例,另外那個丁,從此只能閒居家中,遊手好閒,而不得從事生產。
到了後來,人口繁衍,二丁挑一執行不下去了,漸漸變作三丁挑一,四丁挑一,以至於七八個丁才能挑上一個兵。
這樣一來,靠一個人的糧餉,往往要養活五六口甚至十幾口人,普通旗民的困窘可想而知。這些旗人,未見得是天生就懶惰,其實本來是可以幹活養家的,然而被朝廷的法例捆住了手腳,時日一長,真的就從“不準幹”變作“不會幹”了。而旗兵要操心家裡的生計,又怎麼有心思去好好訓練打仗?上一回許庚身來,就曾給關卓凡講過一個相關的故事。
那一次,是奉旨管神機營的醇王閱操。有一名步軍校遲到,按例要受到鞭打的處罰。執刑的護衛解開他的衣服,卻發現一大堆小古董從他身上掉下來。
醇王大感奇怪:“你今天倒給我說個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
“王爺在上,”步軍校哭著回答說,“家中有人十口,每月只有五兩俸銀,吃不飽飯,只好從古董店裡領一些小古董到集市上販賣,以養家口。今天早上正逢隆福寺廟會,所以上操遲到了,求王爺開恩!”
一查問,確實是實情,結果二十下鞭子也不好意思打了,最後只好將他放了了事。
而論起生計的艱難,京師八旗的景況還算略強一點,駐防八旗之中,凍餓而死的旗民,每年都不在少數,以至於生出了“逃旗”這個原來沒有過的現象——貧困不堪的旗民,寧肯放棄身份,逃去無蹤,只為能自己求一條活路。
這些事,是關卓凡原來就知道的,心中頗有感慨。錢鼎銘卻不曉得他的心思,已經報到了新的一處費用。
“除了正牌旗兵的兵餉馬乾銀之外,每年養育兵的錢糧,大約在三百萬的樣子。另外,撫卹旗下的孤寡這一項,也要開去上百萬銀子。“
所謂“養育兵”,不是真的要打仗的兵,而是為了紓解一些旗戶潦倒不堪的困境,給一個名義,賞“半甲”的錢糧。比如關卓凡自己,是“披甲人”,他的二哥卓仁,則是“養育兵”,這自然都是他們那個死鬼老爹,作弊走門子弄回來的名額。
關卓凡默然不語,將錢鼎銘所說的數字,逐一相加,幾達兩千萬之巨。
說白了,現在的八旗,已經徹底變成了一個龐大的社會救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