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細地研究了幾遍,最後決定,先把摺子“留中”,暫不下發;當面和恭王說這個事,他如果認錯服軟,就算他主動讓賢,也維持了親王的體面。
這叫“先禮後兵”。
第二天軍機“叫起”,議完了事,到了“跪安”的時候。慈禧從御案的抽屜裡。取出一份白摺子。對著恭王說道:“有人參你。”
慈禧把語氣盡量放的平和。
正常情況下,為臣者聞此,當立即伏地,表示惶恐。
但恭王卻變了臉色,大聲問道:“誰啊?誰要參我?”
這可太出乎意料了!
事先想了恭王多少種反應,可就沒這種!
兩宮皇太后也變了臉色。
慈禧的聲音高了起來:“你別管誰參你,單說參你的條款好了——貪墨、驕盈、攬權、徇私!”
恭王腦子裡飛快地打了個轉,“噢。是丁浩!”
這個丁浩,是江西道的監察御史,前些日子,上了一道摺子,內有告誡大臣“勿貪墨、勿攬權、勿徇私、勿驕盈”之語。丁浩此折,不過泛泛而談,並無特指;蔡壽祺的摺子,卻刻意借了丁浩的“勢”,造成翰詹科道開始對恭王“群起攻之”的假象。
只是蔡壽祺把丁浩的“貪墨、攬權、徇私、驕盈”的順序略作調整,變成“貪墨、驕盈、攬權、徇私”。因為重點在前兩項。
慈禧既然提到這八個字,恭王自然而然。想到了丁浩身上。
慈禧答道:“不是他!”
“那麼到底是誰?”
不但兩宮,其餘幾個軍機大臣也變色了!
這哪裡還是君臣奏對?文祥、寶洌А⒉茇圭�及到脅緩茫�梢侵撲�蓿��膊荒芸�諶敖狻�
慈禧的鳳眼睜大了,秀眉慢慢豎了起來。
“蔡壽祺!”
恭王亢聲說道:“蔡壽祺不是好人!”
慈禧沒有說話,神色卻明顯不過:你是好人?!
恭王火上了頭,紅了臉,大聲說道:“這個蔡壽祺,之前在四川招搖撞騙,還有案未銷,應該拿辦!”
恭王說的是這麼一件事。蔡壽祺離京之後,到四川“找機會”,投在時任四川總督曾言望幕中,刻關防,募鄉勇,做得很是起勁。但不久川督放了駱秉章,一朝天子一朝臣,就看蔡壽祺不順眼,參了蔡壽祺一本,將他“奉旨驅逐回籍”。
就是說,蔡壽祺現在本來應該在江西德化待著的,不然,就算是“違旨”。
恭王此說,當然屬於扯淡,人家“日講起居注官”都當上了,你才想起什麼“有案未銷”?
慈禧的手指不由捏緊了摺子,旁邊的慈安已經氣白了臉,眼淚都快出來了,剛說了一句“六爺”,慈禧就向她搖了搖頭,止住了她的話頭。
口舌之爭,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慈禧平靜地說道:“你們跪安吧。”言畢即站起身來,向慈安使了個眼色,慈安也站了起來,不等軍機們行完禮,姐倆就徑直從養心殿東暖閣的側門離開了。
一出東暖閣,慈安的眼淚就流了下來。
宮裡的人們是最敏感的,宮女太監都預感到暴風雨即將來臨,一個個大氣也不敢出一口,養心殿裡,一根針掉到地上都能聽得見。
回到西暖閣,坐了下來,慈安哽咽說道:“老六……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
慈禧咬著牙,說道:“他就是個肅順!”
慈安渾身一顫。
慈禧緩緩說道:“咱們‘禮’完了,該‘兵’了。”
她喊了一聲:“小安子!”
安德海早就在門外“伺候”著了,應了一聲“奴才在”,打簾進屋。
慈禧問道:“外面都有誰在當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