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守派被逼著去實實在在地瞭解“洋務”,其中,終究會有一部分人,能夠對“洋務”得出一個大致正確的認識。在這個基礎上,他們就有可能意識到“洋務”也能夠給自己帶來利益,自然而然地,就會想著要分一杯羹。這個時候,原先的反對者,就有轉化為支持者的可能;至少,不再作梗。
此外,藉著這次會議,關卓凡開始對中國歷史上遷延數千年的兩個政治惡習下手了。
一個是“不言利”。
這是中國傳統政治中最噁心、最虛偽的一個花樣,真正是“自由啊,多少罪惡假汝之名而行”。歷朝歷代的改革,起因幾乎都是財政睏乏,則改革的措施無不為生利而行。被動了蛋糕的既得利益者,擺到檯面上的反對改革的理由,則無不是“君子不言利”、“不可與民爭利”,云云。
以前的改革者,涉及到這個“利”字時,總是心虛氣短,順著反對者的思路說話,辯解“俺這不叫言利”,“俺這不是在與民爭利”。關卓凡的對策,是徹底打翻這個套路:老子就是要賺錢,老子就該賺錢,怎麼著吧?你不言利?好啊,我不攔著,哦,你就別拿工資了——那是“利”呀!喝西北風去吧!
第二個,就是地脈、風水、龍王、河伯這套東西。
這個要比第一個麻煩得多,這是觀念甚至是信仰層面的東西,根深蒂固,連兩宮皇太后都篤信的,絕非一兩次會議扣扣大帽子就能解決,甚至,永遠也解決不了。事實上,對各種神靈的祭祀,依然是現下例牌的“政府工作”之一。但關卓凡至少要保證,政府對神靈們,只是一種“虛祭”,和具體政策、事務,不發生任何直接牽連。
所以,在論政之時,政府官員不可以把這些東東拿到檯面上來,不可以拿這些怪力亂神,干擾國家大政的制定和實施。
這個問題上,關卓凡還是有一定的理論優勢的。早期的儒家學說,確實不講究這些神神怪怪。“天人感應”這一套,是到了漢朝才真正興起來的。不過,那個時候,還玩的比較“虛”,像徐應祥這樣,直接扯什麼“龍王”“河伯”,實在是等而下之了。
會上,關卓凡丟擲的最大一頂“帽子”,是“報君父之仇”。
“報君父之仇”就要“師夷長技”,洋務就是“夷之長技”,誰反對俺辦洋務,誰就是反對“報君父之仇”——請問這頂“大帽子”,誰戴得起呢?
還有,這個口號,就像岳飛的“迎還二聖”,有很強的政治感染力。一方面,宗室和八旗聽在耳朵裡,固然像吃了興奮劑;漢員和普通老百姓,出於當時的基本政治觀念,也很容易接受。
這個說法,如果傳到英吉利、法蘭西那兒,可能多少引起一點緊張,但人家不見得會多麼在意,最多解釋一下:這只是為了遊說中國國內不同利益群體支援“洋務”的權宜之計,咳咳,國內政治嘛,你們懂的——這正是為了咱們兩國更好更順暢地合作啊。
關卓凡在會議上的慷慨激昂,傳到宮中,引起了巨大的反應。
母后皇太后,像當初聽到查塔努加大捷的訊息一樣,潸然淚下;聖母皇太后的眼睛,也溼潤了。
*(未完待續。。)
第二十三章 家祭無忘告乃翁
關卓凡“報君父之仇”這幾個字,靜夜鐘磬,金石作聲,兩位年輕的太后心絃震盪,不能自已。
庚申、辛酉之痛,整個宗室,甚至整個朝廷,大約沒有人比她們兩個更加刻骨銘心了。
英法內犯,倉皇出狩,顛沛流離,旦夕數驚。內外交困之下,痛愁憂苦之中,眼睜睜看著自己的丈夫,一個原本英挺玉立的青壯,一天天形銷骨立,終於一病不起,撒手人寰。留下孤兒寡婦,呼天不應,叫地不靈,幾無以自存。
而圓明園,雖然她們沒有親眼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