頗有獎勉之語,表示“上頭”並無意“大辦”此案,會“適可而止”的。
有人不以為然。毛英章如果身陷囹圄。黃紹祖豈能獨善其身?現下的輿論。早已將毛、黃二人視為一體,辦毛而不辦黃,何以示天下以“一秉至公”?慰留黃紹祖,怕只是“上頭”的“緩兵之計”。畢竟,正二品的大員,沒有確鑿的受賄的證據,不好輕言罷斥。證據齊了,火候夠了。自然就輪到黃紹祖了!
還有人話裡話外地暗示:軍機處某大佬,和黃紹祖“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當然要全力維護黃某人啦。
辦慣案子的人,對這道上諭,有更準確的理解:對黃紹祖的“慰留”,只是“官樣文章”,不代表“上頭”對黃的處置有任何的傾向性,因為案子還沒有辦到黃紹祖那兒,黃紹祖還“遠著”;而將毛英章撤出軍機。“聽候查辦”,卻是對辦案“水落石出”的明確支援。因為李宗綬、宋尊邦一到,就要牽扯毛英章了。
顏士璋和剛毅兩個主審官,頗受鼓舞,尤其是剛毅,一副摩拳擦掌的架勢。
“聘公!”剛毅說道,“‘上頭’頗有期許!李宗綬、宋尊邦到案之前,刑部一定要拿出一點扎實的證據來——不然怎麼能打他們一個下馬威?我看,潘達成要再審一次!還有,要開審戶部山東司的書辦!”
顏士璋沉吟說道:“潘達成當然要再審,戶部的書辦也該問。只是,如果潘某人還是一副牛皮糖的模樣,如之奈何?”
剛毅獰笑了一下,說道:“如果他還是不知好歹,說不得,就只好動刑了!”
顏士璋不說話,臉上是不以為然的表情。
不是說不能動刑,而是“八大聖人”問案,自高身份,向來以推求因果、勘磨案情為能事,能不動刑就不動刑。一動了刑,難免招“屈打成招”之譏,似乎便“落了下乘”,隱隱然有“丟了面子”之嫌。
剛毅說道:“聘公放心,我不動大刑。不過小懲大誡,叫他迷途知返而已。嗯,我這個,不算霹靂手段,卻是菩薩心腸!”
剛毅的這番道理,用現在的話說,就是“防止某某在錯誤的道路上愈走愈遠”。
另外,這個案子裡邊,銀號掌櫃掌握相當內情是一定的,倒不存在“屈打成招”的問題。
顏士璋有沉吟了片刻,說道:“好吧,如果潘某還是執迷不悟的話,就照你說的辦。”
再審和初審相比,情形全然不同了:顏士璋和剛毅公服升堂,潘達成下跪回話。有提牢廳的差役,帶齊了“傢伙事兒”,在堂下伺候著。
看到這副架勢,潘達成原先從容的神態沒有了,跪在地上,臉色蒼白。
正式問案之前,剛毅先疾言厲色:“今兒問案,倘若有人仍然意圖狡飾,滿口胡柴,難免自討苦吃,勿謂言之不預也!”
顏士璋開口問道:“潘達成,銀號的‘例規’,你當我們不知道麼?你們和京城大小衙門、六部司官書辦,互有來往,有人想捐個官兒,請個誥封,都由你們經手;應入官的銀錢,都由你們代繳——這都過了明路了!關係如此密切,銀號收到的款子,由誰匯出,數額多少,又是怎麼支出去的,豈有全然不知之理?你老實交代,安徽糧道匯來的款子,總數多少?都用到了什麼地方去了?”
潘達成身子微微發抖,勉強笑道:“回老爺,這個,老爺也說‘過了明路’的……這個,過不得明路的用項,小號奉公守法,是不好插手的……因此,安徽糧道的事情,小人實在是不知底細。這個,還請老爺明鑑。”
重壓之下,潘達成的回答非常不得體。“過不得明路的用項”云云,等於自認安徽方面在京有不法情事——這可不就是“知道底細”了?
顏士璋和剛毅對視一眼,都是微微一笑。
轉回頭來,剛毅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