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佑的眼睛倏地睜大了。
過了一會兒,他壓低了微微顫抖的聲音,說道:“貝勒爺是說——越南?”
關卓凡心中暗喝一聲彩。嘴上說道:“默公!小子眼拙。可不敢錯看前輩——默公果然目光如炬!正是越南!”
劉長佑握緊了拳頭。輕輕捶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渾身的血都熱了起來。
他雖然不甚熱衷洋務,但絕非耳目閉塞之人。事實上,督撫之中,劉長佑是最關心“國際形勢”的人之一,中國周邊的情形,更是念茲在茲。不然,怎麼可能寫得出那份驚世駭俗的“滅日攻略”?
關卓凡說道:“越南的情形。默公是曉得的,同治元年的時候,越南和法國簽了個《西貢條約》,南圻地方,整個兒丟給了法國,越南三分去其一了!這法國之於越南,狼子野心,其來有自,非止一日,他的胃口。又怎麼是一塊南圻喂得飽的?這兩年,得寸進尺。蠶食不止,咱們若坐視不理,遲早有一天,中圻、北圻,都得給法國人吞了下去!”
越南的地勢,南北狹長走向,習慣上,將全國分為南圻、中圻、北圻三大塊。
劉長佑熱血沸騰,難以自控,不禁捏了捏拳頭,沉聲說道:“貝勒爺明見萬里!法國一旦吞滅全阮,必北上窺我南疆!所以,所以……”
越南其時的國號為“大南”,皇帝姓阮,因此“大南”亦稱“阮朝”,劉長佑乃謂其“全阮”。
關卓凡微笑說道:“默公真正高明!所以,我要請默公南下,屈就雲貴總督之職!雲南、廣西和越南接壤,將來中法越南爭雄,不論我軍南下,還是法軍北上,都必然是雲南、廣西兩路進軍的,軍事上,雲、桂是一體的,所以,默公的雲貴總督,前邊兒得加一個‘欽差大臣’的銜頭,節制雲、黔、桂三省的軍務!”
劉長佑的呼吸變得粗重起來,突然,他離座而起,一個千兒打了下去,高聲說道:“朝廷有貝勒,真正是國家之福!長佑願效死力!”
關卓凡連忙將他扶了起來,說道:“默公,我當不起——我是為國家舉賢!”
劉長佑重新落座,調勻呼吸,說道:“長佑有自知之明,有軒軍在,領兵打仗,是用不著我的。我揣摩貝勒爺的意旨,是要我在雲南、廣西,整肅地方,修葺城池,鋪設道路,囤積糧草,儲藏子藥,做戰備的功夫——不曉得我想的中不中式?”
真正是響鑼不用重鼓槌啊。
“中式!正是要借默公的大才,做戰備的功夫!”
說完這句話,關卓凡雙手抱拳,人雖然沒有離開椅子,卻微微欠身,鄭重其事地一揖。
劉長佑趕忙站了起來,偏身讓開。
“默公,坐,坐!”
劉長佑重新坐了下來。
“還有一事,要請默公留意。”
“請貝勒爺訓示。”
“不敢。雲南、貴州、廣西三省綠營,一直沒有改編。這是因為,西南邊陲,諸族雜處,情形複雜。改土歸流雖然一直在辦,畢竟還沒有完全辦利落。沒有高明大賢主持,我不敢輕易動手,怕……變動之際,照顧不周,漏出空檔,為別有用心者所乘。”
頓了一頓,關卓凡繼續說道:“現在,有默公主持西南軍政,我就放心了!三省綠營改編,至遲三年之內,必須完成,這樣,對法開戰之時,咱們的後方,就堅如磐石了!”
劉長佑重重地點了一下頭,說道:“長佑領訓!貝勒爺放心,劉長佑盡心竭力,死而後已!”
關卓凡剛想說“不要這麼說”,劉長佑輕輕嘆了口氣,說道:“不過,肩上的擔子太重了,真怕……一個不謹慎,辜負貝勒爺所託啊。”
關卓凡微笑說道:“默公,這個事,你不行,就沒有人行了!你長於戎行,威望素著,熟稔輿情,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