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謀出身於楊嶽斌部下。
彭玉麟悵然說道:“玉麟何敢因私廢公?楊厚庵做到封疆大吏,下鄉視察民情,戴草笠,騎驢子,不曉得的,都以為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老農——清廉質樸,不改本色,我一向是很佩服的。”
關卓凡點點頭:“可是,說到‘心胸氣量’四字,楊厚庵就萬萬比不得雪翁了。好,咱們先不說楊厚庵了。雪翁,我有一件顧慮,縈繞心頭已久,清夜思量,輾轉難眠,要請你指教。”
彭玉麟微微動容,說道:“‘指教’二字,我當不起,王爺有什麼諭示,就請說吧,玉麟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關卓凡緩緩說道:“長江水師之積弊,雪翁施以霹靂手段,雷厲風行整頓一番之後,自然面貌一新,可是——”
頓了一頓,繼續說道:“雪翁方才也說過了,‘想當年,這是何等樣一支虎狼之師?腦袋掉了,眼睛都不眨一下!現在不打仗了,不過一、兩年光景,好逸惡勞,貪圖享受,不堪至此’——”
“嗯,我的顧慮是:再過個一兩年,這支水師,會不會故態復萌?李與吾是否真有這個本事,約束若輩,永不重蹈舊轍?”
彭玉麟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話來。
關卓凡凝視著彭玉麟:“雪翁稱李與吾‘得吏士心’,其實,黃昌歧也是‘得吏士心’的,結果——嘿嘿,這上面,不曉得李與吾、黃昌歧兩位,到底有什麼不同?”
彭玉麟又張了張嘴,還是沒有說出話來。
“如果李與吾力有不逮的話,那麼,誰堪膺此任?難道,再過個一兩年, ;我還得再來請雪翁的駕,再來一次‘巡閱長江水師’,再殺幾個不法的將佐,再參掉一堆冗員,再換一個提督?”
彭玉麟再次張了張嘴,依然說不出話來。
關卓凡微微一笑,說道:“除非是雪翁自己來做這個長江水師提督。”
彭玉麟微微苦笑。
這當然是不可能的。彭玉麟“不愛做官”是出了名的,巡撫不肯做,總督不肯做,兵部堂官不肯做,怎麼可能反去屈就一個提督?
彭玉麟腦中一片混亂,什麼地方不對勁兒呢?
關卓凡說道:“我記得,雪翁和曾湘鄉合擬的長江水師章程,裡面有這麼一段,‘凡總兵由本境總督節制,副將、參將以下各官由本境巡撫節制,如遇各本境督撫檄調剿捕操練,須立即奉檄前往,不得藉口等待提督迴文,致滋遲誤;其餘水師政務,各督撫須商之於長江水師提督,聽候主持’——嗯,不曉得我記得有沒有什麼錯漏?”
彭玉麟終於開口了:“王爺過目不忘,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玉麟欽服。”
心裡已隱隱覺得不安。
“雪翁心裡明鏡似的,”關卓凡說,“我要請教,章程定規,‘如遇各本境督撫檄調剿捕操練,須立即奉檄前往,不得藉口等待提督迴文,致滋遲誤’——嗯,不曉得實際情形如何呢?”
彭玉麟呆了一呆,但他自然無可迴避:“陽奉陰違,檄調不靈,比比皆是——所以才要大力整頓……”
講到“整頓”二字,聲調已經低了下去。
心裡面發虛了。
“陽奉陰違,檄調不靈”之關節何在,他不是不知道,可是,這一層,不比軍紀、訓練,如何“整頓”?
“如何整頓?”關卓凡卻不容他輕輕滑過,“章程說,‘凡總兵由本境總督節制,副將、參將以下各官由本境巡撫節制’,可是,‘總兵’也好,‘副將、參將以下各官’也好,都是長江水師提督的屬官,不是‘本境總督’、‘本境巡撫’的屬官——而任何一個總督、巡撫,都管不著長江水師提督!”
“‘其餘水師政務,各督撫須商之於長江水師提督,聽候主持’——這,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