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師提督之於沿江各省督撫,不但是‘敵體’,簡直隱隱然侵乎其上了!”
彭玉麟的背上生出汗來。
“‘本境總督’、‘本境巡撫’,既非長江水師各將佐之該管,說出來的話,長江水師各將佐為什麼要聽?請教雪翁,這,到底該如何‘節制’呢?”
彭玉麟無言可對。
“既無人可以節制,當然自行其事,無所顧忌!長江水師不過一、二年間,即由一支虎狼之師,墮壞成今天這般模樣,雪翁,愚見此不為無因啊!”
彭玉麟臉上忽紅忽白,陰晴不定。
關卓凡這段話,幾乎是在指責長江水師今日之墮壞,根源在於他和曾國藩合擬的那個“長江水師章程”——好,自己居然成了罪魁禍首!
兩個人一見面,關卓凡就搔到了彭玉麟的癢處,之後的談話,也一直是對他讚譽有加,且每有褒揚,都切中關竅,彭玉麟實在大暢心胸!
在內心深處,他已經把這位年輕的王爺引為“知己”了,“白首如新,傾蓋如故”,不是虛言。
可談到長江水師今後的“打算”,情形就不同了!軒郡王的口中,長江水師幾己無可救藥,就算大力振作,亦不過迴光返照,略假時日,總要“故態復萌,重蹈舊轍”的——自己還無法反駁!
說到最後,自己手定的“長江水師章程”被搬了出來——好嘛,原來種禍之根,全在這裡!
這洋激烈的轉折,一時之間,彭玉麟實在難以接受。
對他個人的指責,還不算最糟糕的。真正嚴重的是,這個指責裡邊,隱隱包含著這麼層意思:他和曾國藩擬定長江水師章程之時,便處心積慮,意圖使這支水師成軍之後,脫離朝廷監管,不受朝廷節制——這,這不是“不臣之心”嗎?
彭玉麟的背上的冷汗,又滲了出來。
他真正亂了:授專殺之權、王命旗牌,信任之專,真正前所罕有,怎麼會轉眼就懷疑自己有什麼“不臣之心”呢?不應該呀!朝廷——或者說,面前的這位年輕的王爺,到底有什麼深意呢?
*(未完待續。。)
第一一五章 獨立王國
事實上,“不臣之心”是一定沒有的,不僅彭玉麟自己問心無愧,連曾國藩他也可以打包票的。問題是,“處心積慮,使這支水師成軍之後,脫離朝廷監管,不受朝廷節制”,卻不是子虛烏有的事兒,這個,彭玉麟可就沒法子“問心無愧”了。
只是,他和曾國藩,在這個事情上,有頗不得已的苦衷。
“王爺的責備,玉麟不敢不領,只是……”
彭玉麟微微躊躇,他曉得,接下來的話,出入之間,干係極其重大,一個字都不能說錯的。
他正在斟酌字詞,關卓凡已擺了擺手,說道:“雪翁,‘責備’二字壁還——我是一點兒這個意思都沒有的!彼一時,此一時,彼時竭盡心血,完備制度,哪裡想得到此時局面之變化?”
這幾句話聽在耳中,彭玉麟心頭一熱,說道:“謝王爺體恤!不過……”
他又一次微微躊躇,關卓凡又一次搶了話頭:“不過,我知道,你和曾湘鄉,都有不得已的苦衷!”
彭玉麟目光一跳。
關卓凡緩緩說道:“湘軍水師,百戰功高,頂戴花翎,俯拾皆是,多少人都保到了紅頂子?可是,合適的缺分,卻是僧多粥少!仗打完了,能夠補上實缺的,就那麼幾個!人都是要吃飯的,這班血水裡滾出來的老兄弟,不能不給他們一條出路!不然,空頂著一個虛銜,衣食無著,落魄江湖。咱們在上邊的人。固然心下不安。時間長了,他們也必生怨望,滋生事端!”
這一段話,真正叫“切中肯綮”。
長江水師,脫胎於湘軍水師。而長江水師之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