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八個,而是兩千多!”
“那兩千人,都是他們的死黨,關係太大,不得不殺!”
“可是你安排了戈登作為保證人!這關係到英**人的名譽,在任何情況下,如果變更盟約,必須事先通知證人。”
“戈登人在新陽,時間緊急,來不及告訴他。”
“那你就不該接受對方的投降,應該堂堂正正地戰鬥。用欺騙的手段,是可恥的,你必須為此道歉!”
這一點是關鍵,很難遮掩得過去,於是李鴻章拿出了他那一股痞勁,打起官腔來了。
“這是我們中國的軍政,”他拖長了聲音,傲慢地說,“與外國人不相干,談不上道歉不道歉。”
話說到這個份上,自然不歡而散,阿禮國怒氣衝衝地告辭,到新陽找戈登去了。
這場談判的具體情形,很快便傳到了關卓凡的耳中。他聽過了劉郇膏的報告,只是點點頭,一語不發。待到劉郇膏辭了出去,便靠在椅背上,手裡把玩著一件烏木鎮紙,靜靜地想心事。
所想的不是殺降這件事——這八個人,死有餘辜,換做是他自己,一樣會殺,只不過手段不至於像李鴻章這樣酷烈,一舉殺掉兩千餘人。
他所想的,是李鴻章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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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一章 吳煦的報復
李鴻章這個人,是近代史上極富爭議的一個人物,在關卓凡的感受來說,也很複雜。
與許多人印象中的“賣國賊”不同,關卓凡一直認為,李鴻章其實不怕洋人。這個“不怕”,不是說他莽撞無理,動輒尋釁,而是說在心理上,他對洋人從未有過畏縮和自卑,這在有清一代,特別是晚晴時期,是一項極為難得的品格。這一點,從他與阿禮國的交涉之中,就能夠看出來。他後期辦外交,無論是對英法,還是對俄日,也都算得上是堂堂正正,從未像其他人那樣奴顏婢膝。
至於經他手所簽署的一項項喪權辱國的條約,那就不是個人之力能夠抗拒的,算是身在其位,不得不替整個朝廷來背這些“黑鍋”。朝中的清流,固然可以對他口誅筆伐,然而其情其勢之下,以中國之大,換了任何一個人去,恐怕也難有更好的結果,難道只憑著一幫書生,口若懸河,下筆萬言,就能說得洋鬼子痛哭流涕,洗心革面,把搶到手的利益交了出來?
必定不能。
然而李鴻章亦有他洗不脫的罪過——私心太重!劉郇膏指他是個功名之士的底子,也正是這個意思。
作為一個讀書人,“先天下之憂而憂”的情懷,他是有的,可若說“後天下之樂而樂”,那就不肯了。論到辦洋務,推進中國的近代化程序,李鴻章自然是標誌性的人物,但也正是因為私德不檢,在他過世的時候。李氏家族的財產。居然達到了四千萬兩白銀之巨。那還有什麼話說?
況且主官如此,又如何約束手下的那個龐大的利益集團?自然更是上下其手,層層分肥!國家用十兩銀子,卻只能辦成一兩銀子的事,而就連這一兩銀子辦出來的事,往往也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一遇風吹雨打。不免煙消雲散,最終的結果,變成連一兩銀子都沒有。
關卓凡心想,在這一點上,李鴻章不要說與范仲淹相比,就連比起他的老師曾國藩,相去亦不可以道里計——至少曾國藩的清廉,有口皆碑,嫁女兒的時候,壓箱底的嫁妝銀子。就只有二百兩,連曾國荃都死活不肯相信。非要親手開啟箱子來看,結果目瞪口呆。
因此,關卓凡在心底,對曾國藩還是保有一份尊重的,至於李鴻章……
這個人,如果有人能夠控馭,則用之一方,不失為一名幹才。若是如脫韁野馬,任由賓士,甚至是獨掌全盤,則最終必定壞事。
現在楊坊任上海道一事,已經塵埃落定,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