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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與麗妃等人都看得津津有味,貞貴妃卻大不以為然,嘴裡只不斷輕聲叨唸看:“罪孽,罪孽!”而且常閉起眼來,只不過閉不多時,又捨不得不看,還是睜得大大地。
這一出崑腔唱過,下面是由京城裡特地傳來的,廣和成班的亂彈,第一齣是老生黃春全的《飯店》,唱的是《隋唐演義》裡的故事,秦叔寶被困在天堂州,遭受飯店掌櫃的凌辱,不得已當鐧賣馬來還店飯錢。黃春全是一條“雲遮月”的嗓子,特別宜於唱這路蒼涼激越的戲,此刻御前奏技,更不敢有絲毫疏忽,撫今追昔,自敘身世,把個英雄末路的淒涼情狀,刻畫得入木三分。扮店家的那個小花臉,自然也使出全副精神,只拿尖酸的言語,逼得秦叔寶走投無路。那副小人臉嘴,在麗妃看來,就是肅順第二,所以看著覺得又痛快,又生氣,不住拉著貞貴妃的衣袖,小聲說道:“你看多勢利!”
等《飯店》唱完,暫停片刻,太監擺膳桌傳膳,這時皇帝才得有工夫跟人說話。
“大阿哥呢?”他問貞貴妃。
“他要跟了來,我怕他念書的心野了,不讓他來。而且,”貞貴妃正一正臉色,又稍微有些羞澀,說道:“有些戲,可真不宜讓孩子來看!”
皇帝知道她是指張多福所唱的那出《思凡》而言。這出戏不是淫戲,推陳出新,另有妙解,正要為皇后講解其中的好處,只見御前大臣肅順,領著內奏事處的官員,捧著黃匣,入殿而來,這是有軍報到了,皇帝不能不先處理。
黃匣中一共七件軍報,其中一件是督辦浙江軍務的杭州將軍瑞昌和浙江巡撫王有齡會銜的飛奏:“陳玉成一日行軍百里,浙東湖州失守,嚴州、蘭溪吃緊。”皇帝最不能放心的就是浙江的軍務,由壽昌到紹興、杭州一水可通,關係尤其重大,進退機宜,必須立即有所指示,於是傳諭:“召見軍機大臣。”
好好的戲聽不成了,皇帝大為掃興,他對瑞昌和王有齡的印象,原就不好,這時越發認定這兩個人辦事不力,所以在指授方略之後,把瑞昌和王有齡大罵一頓。因為過於激動,話也說得太多,又有寒風不斷吹上頭,以致氣喘頭昏,似乎等了風寒,不能再去聽戲了。
到第二天精神略好,又續前一天未竟之歡。一早就傳諭,侍候午後開戲,昇平署開了戲單來,皇帝親筆點定,大鑼大鼓的武戲不要,枯燥嚴肅的唱工戲不要,一出《四海昇平》,硃筆批示:“下次再傳”,剩下的就都是生旦合演的風情戲,或者有小丑插科打諢的玩笑戲。
如此三番過後,皇帝起身更衣,半盞茶的功夫,皇帝抽了一袋水煙,喝了半碗雨前龍井,便復又看起戲來,這時候場上的牡丹亭《尋夢》堪堪演完,鑼鼓咚鏘咚鏘,又演了一出新戲出來。(未完待續。)
六、寒風瑟瑟(下)
皇帝凝神一看,見演的是帝王戲,不是自己最愛的生旦合演風情戲,心裡便是有些不爽快,不過到底是顧著大臣們都在樓下一起瞧著,也不便即刻撤了,只能耐著性子先瞧瞧如何。
原來這出戏演的是《未央宮》,講的是劉邦即位後,命陳豨出征。陳豨求計韓信,韓信勸同反,並作內應。陳豨反後,劉邦親往征討,並捉住下書人,搜得韓信反書,降旨委呂后處之。呂后與蕭何定計,誆韓信入未央宮,斬之。
倒是出新戲,只是那個劉邦、蕭何倒是忠臣仁君的模樣,青衣飾演的呂后一副飛揚跋扈的樣子,
“為陳豨思謀反行為不正,我主爺去平叛統領三軍。
每日裡與蕭何商議朝政,平內憂除外患共享太平。”
蕭何屢次勸阻呂后不要殺韓信,將他貶為平民就是了,呂后均是不肯,最後還惱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