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殿下……這恐怕……”禮部主事匡為謹慎地提醒了一聲,被夜天凌抬眼看來,心底微凜,頓住,後半句咽回腹中,便拿眼去看夜天灝。
夜天灝雖心知四弟與蓮貴妃素來隔閡,卻對他這番絕情也著實無言,沉吟一下,對匡為輕輕揮手,命他退下,問夜天凌道:“貴妃娘娘已移靈宣聖宮凝和殿,四弟是先回府,還是先去宣聖宮?”
夜天凌扭頭看向卿塵,似是遲疑了片刻。卿塵正自輕浪翻湧的江面上收回目光,與他略帶關切的眼神微微一觸,開口說道:“去宣聖宮。”
夜天凌略作思忖,點頭道:“如此便請皇兄與他們先回吧。”
匡為等只覺得不知為何,今日凌王身上似有一種冷冽比平常的靜肅更叫人心裡忐忑,聽到此話,下意識的同時鬆了口氣。
蒼穹低沉,烏雲細密,金頂碧瓦的凝和殿似是隱在輕霧濛濛的陰霾中,寂靜而莊穆。
殿前殿後,原本雪壓春庭的梨花早已過了花期,隨著幾日淅淅瀝瀝的雨,滿園凋謝,零落成泥碾作塵,一縷花魂杳然,暗香盈餘。
所有的內侍宮娥都被遣退,越發顯的這宮殿庭院靜悄悄無聲。朱欄撐著飛簷,孤單伸向灰濛濛的天,漢白玉的石階飛雲雕花,被雨水沖洗的分外的白亮,看過去,略微有些刺目。
卿塵與夜天凌一同行至殿前,舉步邁上玉階。夜天凌走的極慢,沉默的看著前方,這神情看在剛剛小心退出的內侍眼中只覺得平靜異常,身不披孝,面無哀色,唯有無盡冷然。
邁上最後一層臺階,卿塵微微抬頭,隱約只見殿中白紗靜垂,望去如一片白茫茫的海,安靜的叫人覺得要走入一個並不真實的夢境。
夜天凌突然停步不前,卿塵多邁了一步,回身看他。只見他抬手扶著白玉欄杆,站在了大殿門外,猝然閉目。
卿塵能感覺到他在竭力壓抑著自己的情緒,因為用力,他的身子微微顫抖,極輕的顫抖,卻牽的人心口蔓延出疼痛。他的手握成拳,狠狠壓在冰冷的玉欄之上,一縷鮮紅的血液很快自他的指間蜿蜒而下,在飛雲繚繞的雕欄上勾勒出一道血痕。
“四哥!”卿塵輕呼一聲,握了他的手迫他鬆開,他掌心是一朵晶瑩的蓮花玉墜,淨白的蓮瓣沾染了血色,帶著一抹輕豔的紅暈,美麗非凡。
卿塵忙自懷中取出絹帕替他包裹傷口,心疼至極,卻又不忍出言責備他。夜天凌一動不動的看著她纖細的手指交錯在絹帕之間,一點刺痛的感覺此時像湧泉噴薄,極快,而又極狠的覆沒了他所有的意識,就連呼吸都覺得困難。
他下意識的握拳,卿塵將手指輕輕的放在他掌心,隔著那絹帕依然能感到柔和的溫度,阻止了他的動作。她柔聲道:“四哥,你握著我的手。”
夜天凌平復了一下情緒,終於看向她,她的目光如一脈碧水澄澈,帶來暖暖平和的溫柔,覆落於他鮮血淋漓的心間。他啞聲說道:“清兒,我不進去了,你幫我……把這個蓮花玉墜給母妃。”
卿塵並不反對,徒增傷悲,何苦相見,她將玉蓮花上的血跡仔細擦拭乾淨:“母妃看了會心疼。”
夜天凌緊抿著唇,緩緩轉身,卿塵便獨自往凝和殿中去。
蓮貴妃的棺柩用的是寒冰玉棺,整塊的寒冰玉石稀世難得,皇族沒有這樣的先例,連當年敏誠皇后大喪也無此殊榮。然天帝降旨之後,舉朝上下卻竟無人反對。
或許真正在每個人的心中,也唯有蓮池宮中無雙的容顏配得上這玉潔冰清,或許人人也都想將這絕代的風姿留存,任歲月無情,滄桑變幻,這一份沉睡的美麗,永遠都不會老去,永遠都不會凋零。
清透的寒冰之後蓮貴妃靜靜的躺著,明紫色的宮裝朝服襯的她肌膚勝雪,眉目如畫。卿塵放輕了腳步,似乎生怕將她從那片沒有紛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