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瀾看了看宣墨掩藏不住的痛苦,心裡暗自嘆息,事情走到這一步,其實您才該負最大的責任罷。卻又不能說出來,只能恭敬的提醒道:“外面難民暴亂,只怕夫人會遇到危險。”
宣墨無奈一笑,搖頭道:“我在城外已經安排了人保護她,只等流蘇一出京城,便將她接到別苑去,待這邊的事情完了,再接她回來。”又深深的看了馬車遠去的方向,轉身的一瞬間,已是完美的面容表情,揚起志得意滿的笑容,那一瞬間散發出來的氣勢,如君臨天下般恢弘,只聽他低低道:“蒼瀾,收網了呢。”
馬車一路行到洛兒殷門口,流蘇搭著荷包的手款款走了進去。一個時辰後,兩人手裡拿著胭脂,鑽進了宣府的馬車。
而洛兒殷的後門,一個年老的婦人衣衫破舊,頭上扎著骯髒的頭巾,正將整個身體都伏向前方,吃力的推著裝滿泔水木桶的平板車,巍顫顫的邁著小腳,艱辛的一步步往前走去。平板車旁一個衣著樸素的女孩,像是老婦人的孫女,也使出吃奶的力氣,在一旁幫著老婦人推車,一老一少,很快便湮沒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而那輛宣府的馬車,迎著夕陽的餘暉,朝北邊的城門駛去,沿途落下被暉光拉長的陰影,又很快消逝。
叄拾捌
一輛十分普通的馬車一路駛進澤遙唯一的一條街道,引的街上的人注目相看,但見趕車的女子滿面風塵,衣服灰的看不出原來的顏色,黝黑的膚色在澤遙傍晚仍顯猛烈的陽光下隱隱發亮,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農家女子,眾人望了幾眼,便無趣的回頭幹自己的事情。
那趕車的女子驅了馬車到一處人煙稀少的樹下,回頭對車內說:“夫人,到澤遙了。”一段皓腕撩開車簾,膚色欺霜賽雪,接著探出一張極其普通的臉,面上的面板卻是黝黑土黃,與方才那段皓腕的膚色,簡直像是不同的人。
流蘇撩開簾子張望一番,吩咐道:“找家客棧,先住下來再說罷。”
流蘇那日與荷包喬裝打扮,從洛兒殷後門偷溜後,僱了輛馬車,也不敢僱車伕,由荷包駕著,便直往西面走。而那宣府馬車裡坐的是兩個丫鬟,特意從北城出去,引開宣府暗人的視線。
流蘇與荷包一路提心吊膽,沿途專挑一些僻靜蹊徑走,所幸也沒有遇到什麼土匪流寇。待進入昌州地界時,終於可以確定沒有被宣府暗人發現和跟蹤。主僕兩人這才放下心來。
進了昌州,一路過來,流蘇原以為難免會見到餓殍遍野的情況,卻驚訝的發現這一路上難民雖不少,衣著襤褸的在街上或坐或臥,臉上皆是滿足之情,並無甚悽慘,也沒有暴動,顯得十分平靜。
著了荷包去打聽,才知道是凌家軍的功勞。凌風雷自從進入昌州界內,便開始整治軍容,同時教導難民如何抗災,出臺了一系列措施。當時蝗災已有所減輕,昌州官場也被宣墨整治肅清,留下的官員均是百姓真正的父母官,聽到凌家軍有辦法對付蝗災,大喜,巴巴的與凌家軍及百姓合作,聽取凌家軍的建議,先是把河塘邊的水草割下,然後將水草曬乾,替代柴火當燃料燒掉,這樣就將蟲卵徹底清除。一旦發現成行的鬆土,則馬上報告官府,由官府和凌家軍組織人力處理。還提出了勵民措施,可用打死的蝗蟲與官府換米糧,充分調動了難民打蝗蟲的積極性。又由官府出錢,買了些蝗蟲不吃的作物種子,如芋頭、綠豆等,由凌家軍幫著百姓,將種子種下去。經由這一系列措施,蝗災已得到有效遏制,百姓也吃上了糧食,因此一路上甚是太平。
流蘇納悶了半晌,凌風雷一介武夫,心眼又實誠,怎麼會知道這麼多農業上的事情,頗有些蹊蹺。荷包一聽流蘇如此疑問,立刻回答說是凌家軍軍中的一個文書,很是厲害,通曉天文地理,這抗蝗災的主意就是他給出的,現在軍銜已經提拔上來了,正重用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