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星更願意回到街上去。每天還不到十點鐘,父母房間的燈就滅了,他便悄悄推開窗戶,順著排水管道滑下二樓,開始在夜晚的北京遊蕩。
他遊蕩的路線時遠時近,視心情而定。興致不高的時候,他就在樓下轉兩圈,然後坐在樓門口的臺階上抽菸發呆。如果腳下充滿力量,他便會沿著馬路,一直走下去。這樣走啊走,有的時候,他會把路燈都甩在身後,走到一片黑漆漆的荒地中去;而第二天換個方向走,又赫然會有一片燈紅酒綠出現在眼前,全是酒吧和商業街。但無論走在光明還是黑暗中,陳星的感覺都是一樣的——他覺得自己是一個夜遊神,一個漂浮的幽靈。
走得精疲力竭了,他便就近買一瓶啤酒,坐在路邊大口大口地喝。被酒嗆著的時候,他也無聲地流下淚來,感到身體被風吹得發冷。這時他想,如果小北和他還沒鬧掰就好了。他不後悔打了小北,但卻非常懷念他。和小北在一起,他才是一個有說有笑的人。雖然說得也不多,笑得也很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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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他在路上東轉西轉,鬼使神差就來到了一個小區門口。這是個新小區,門前規劃得很闊亮,還有一個水池。陳星在水池邊坐了一會兒,卻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
側目而視,原來是張紅旗和她父親走了過來。他們正在散步。張紅旗的語調有點興奮,她告訴父親,自己暑假去法國的時候,聽到過一段音樂,因為旋律很優美,一直念念不忘。而今天,她恰好在書架上發現了一張法國人比才的唱片,果然就是那首曲子,名叫《阿萊城的姑娘》。她父親坦率地笑著說:“慚愧,那套唱片是別人送的,我只抽出熟悉的聽了幾張,都是柴可夫斯基和斯美塔那他們的。法國音樂還沒聽過。”於是張紅旗就輕輕哼起了《阿萊城的姑娘》給父親聽。
5。分裂(7)
這是陳星第一次聽張紅旗唱歌。她的聲音不高,也不清脆,但是很柔和,也很沉靜,非常適合在夜晚的林蔭道上淺吟低唱。《阿萊城的姑娘》確實是一首很美、很上口的曲子,不僅張紅旗的父親,連陳星也入迷了。但是沒唱兩句,她的聲音卻戛然而止了,沉默了一會兒,又向父親說:“將來如果能去歐洲留學就好了。”
對這個話題,她父親很中肯地說:“還是美國好。”
張紅旗說:“是麼?”
她父親說:“美國的學校水平更高,國內也認可。從個人發展來說,留美的學生要好一些。”
張紅旗沒有說話,但她父親還在開導她:“你很喜歡歐洲的氛圍,這我理解,我也喜歡。但有些事情不能隨著性子來,還是要有規劃。說得現實一些,一個人發展好了,才有條件、有資格去享受文化。反過來,就算你去了歐洲,沒有相應的事業打基礎,能真正擁有——你嚮往的——生活方式嗎?”
過了一會兒,張紅旗才說:“我會考慮一下的。”
張紅旗和她父親一邊說著話,一邊向小區裡走去。陳星卻也莫名其妙地站了起來,跟在他們後面。他的心裡有點吃驚——不是因為張紅旗高中還沒畢業,就開始盤算“歐洲還是美國”了——他吃驚的是張紅旗能夠如此坦率地和父親交流思想。這種父女關係對他來說是完全陌生的。在他看來,張紅旗和她父親幾乎就像一對忘年戀的情人了。
好在保安沒有攔他,陳星昏頭昏腦地跟到了張紅旗家的樓下,這才恍然大悟地站住。他感覺到了更深的落寞,低著頭往回走去。但還沒走出小區,背後忽然有一個聲音在叫他。
陳星沒想到張紅旗又從家裡折了出來,而且還是一個人。他不知所措了,登時猜想張紅旗剛才已經發現了他,所以才會突然停止唱歌。
但是張紅旗只是平和地問他:“你也是出來散步的?”
陳星點了點頭。他不知道自己晚上的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