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知的肉和骨骸的依附),跟著,她會繼續這種走動,走到路的盡頭——烏龍女發現這是一個碼頭。
在一根枯木上,有四個歪歪扭扭的文字:平橋渡口。
“渾天儀,渡口找到了!!”烏龍女轉身喊道。
沒有迴音。
“渾天儀,快來!!”
“渾天儀——”
“渡口到了!!”
一片死寂中,只有雨聲的寂寞。
渾天儀不知在什麼地方。
他消失得就像他根本沒有出現過一樣。
“渾天儀!渾天儀!”
仍然沒有迴音。
烏龍女有點害怕了。
“渾天儀!”她又喊了一聲。
一截朽木突然栽入水中。女人聽到了,朝前走了幾步。
河面上,除了黑暗和若有若無的水紋,並無其它異物。
野渡無人。
亦無舟。更別說“自橫”了。
女人朝前又邁了一步,一尺遠的地方,那截朽木突然從水底冒了出來。冷風裡,幾乎是一瞬間,她感到體內的熱量一下子被那截朽木吸食盡了。
一片死寂。結局早已註定。
雨沙沙落著。有人再也聽不到了。
沒有什麼可以明白的,沒有,什麼也沒有。
此刻,在另一條路上,吳三更發現有一個黑影正慢慢逼來——藉著燈光,他笑了,隨後,他的臉色一片慘白。
是封喉。
2005年9月25日完稿於北京木樨園。
(正文完)
夢境之雷峰塔篇
雷峰塔。
我醒來時,天已大暗,一陣藍光滾過天際,漫天飄滿了四分五裂的液態顆粒。我的目光越過油布傘的外沿,望著茫茫中一條孤舟的江面。雷峰夕照的美景,我看不到了。
我在等我的烏龍女。
我感覺我的周圍是一個孤立的水團。我醒來時,這個偏遠的小鎮已被暴雨沖刷得支離破碎。我看到它呻吟在雨中的沉淪,一條桅杆倒了下去,大街上沒有來客的蹤影,酒旗不見了,沿街的菱花窗也被一扇扇撕開,尖叫著脫去外衣。我的褲角也被打溼,我在等我的烏龍女,我的烏龍女是一條修練千年的白蛇精。
我自問,我是那個被稱為“許仙”的痴情郎嗎?
(晚上,章魚來到我的房間。
我問他渾天儀為什麼沒來。他只告訴我他自己為什麼來了。他說我這樣做是很危險的,對於一個失憶人來說,最好的辦法不是恢復,而是徹底忘記。他舉了一個例子,他說一顆臭彈,應該扔掉,而不是修理。我說烏龍女不是一顆臭彈,她是我女朋友,我不相信她一點都不記得我。章魚笑了一下,他把我說的例子用在了我的身上。“你看,”他說,“那個叫‘西子’的姑娘,我聽你提過,你想救她,可付出的代價要比她自身的價值大得多。”我反問他:“我說按你的說法,我的女朋友一分錢不值嘍?”章魚搖搖頭,苦笑幾下,他說如果你真的堅持,所謂的代價就是你的失憶。
渾天儀並沒有告訴我這裡面的互補關係。可我還是堅持了。
章魚又提到那個程式,在這半年裡,它的自我智慧不斷完善,他使用一個詞,叫“令人驚懼”。半年前它還是一個嬰兒,現在,它已經十六七歲了。章魚稱它為“花季程式”(這個詞讓我想起早熟的少男少女,想起男孩們微突的喉結和女孩們花蕾般的小乳房,他們的低語聲躲不過校園牆角無聊透頂的夜蟲,也會有那麼一兩聲隨風飄到牆外的夜市攤上),程式的目的十分單一,就是無限擴張,把它無形的觸手伸到每一條縫隙裡,侵入、佔領、生長,繼爾再繁殖,把祖上的“擴張基因”進行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