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輛大車的轅上都掛有皇家的標記,宮奴宮婢們將一件件器物放上大車,裝好一輛,開走一輛。兩邊是仗劍佩刀的北軍,個個橫眉怒目,很想找事的架勢。
長公主長史和公主府家令並肩站在一起,一邊望著天色,一邊交頭接耳地商量。後退半步,幾個書吏手握筆刀簡冊,緊盯每件送上車的物件,對照著記錄一一勾核。
一雙少年的手從後面伸過來,蓋上小女娃的雙目。
“嚇!”女娃一個激靈,回頭看到來人,轉驚為喜,撲在少年懷裡撒嬌:“阿兄,阿兄!”
陳信溫柔地拉一把妹妹的包包頭,問:“少兒,看甚?”
“美器。”陳少兒小手一指來來往往的人流,問哥哥:“阿兄,宮人作甚?”。
陳信表情立時冷了:“遷居!”
“阿兄,何其美哉!”陳少兒感嘆莫名。她一直以為,祖母居室裡的傢俱擺設已是極頂的精美華貴了,可和今天眼前的這些一比,簡直不知道怎麼形容了。
“少兒,彼皆皇家之物,與我等無關。”陳信有些厭惡地別過頭,不想再看。
他知道,那些何止是好東西,根本是這個國家最精美最昂貴最有價值的器物之一,有些出自內府巧奪天工的技藝,有些是古物,還有些甚至是從西周時代傳下來的極品。
他還知道,那些質地珍貴、極盡美觀的傢俱陳設用品上都烙著‘館陶家’三個金字,全是長公主從皇宮帶來的——而他,從沒有被允許走進過那三幢富麗堂皇的帝女居處。
物品之後,是二百多號穿戴規整宮人,分男(宦官本質也是男的哦)女站成兩列,隨領頭的女官和內官向家令和長史行了個禮;然後在家令的帶領下,秩序井然地向府外走去。
這些人都是身在宮籍的陪嫁僕從,宮裡撥出這批人是專門伺候帝女和帝孫的;如今長公主和三個小貴人不在,整個陳府就連堂邑侯陳午本人都沒資格差遣他們。
劉公主回長樂宮時帶回去了一些,但大多數還留在陳家這邊。原本他們要等長公主府修繕完畢再移居,但如今堂邑侯世子和梁王翁主的婚事需要大量人手,只能不管新府造沒造好先遷過去了。
“祖母言,長公主乃少兒嫡母。”樹叢後,少兒撅起小嘴反駁兄長:“如何無關?”
陳信摸摸妹妹的後背,不接話頭。少兒太小,還不足以明瞭過往的恩恩怨怨,以後長大些慢慢教吧。
陳信比陳須都大,對這個世界的律法和習俗已有所瞭解。華夏傳統,公主們的陪嫁,如果公主有後則傳於公主的血脈;若公主無出,所有這些人和物都會在公主離世後由皇宮收回。總之,再華美再珍貴,和他與少兒都毫無關係。它們只會屬於長公主和她親生的兒女們——陳須、陳碩和陳嬌。
想到這些,陳信冷眼瞥向旁觀者中的陳氏族人,唇邊勾出一抹嘲意:看他們那神不守舍依依不捨的鬼摸樣,橫豎和他們有關係嗎?!
相較於陳氏族人們對物品遺憾留連的眼神,侯府幾個資深家老和執事倒是對宮女宦官們的離去感覺頗為複雜。
宮裡的人,無論身份高低,對宮外都有股子傲氣。多年共事,明爭暗鬥居多,和睦互助的少。但今天看這些人真的嘩啦啦列隊離開,堂邑侯府的侍從們反倒懷念起那些磕磕絆絆的日子來了,心裡頭分不清是喜是悲。
接下來出來的是甲士護衛,人數不多——武士中的大部分早就去新府防守了。
陳信興味盎然地打量這些甲冑之士,忽然發現:他這位長公主嫡母還是有很大優點的!至少,劉嫖殿下無論多憤怒,都沒差遣手下侍衛去毆打丈夫或者丈夫的妾婢庶子^_^
要知道,很多帝女的列侯丈夫都吃過這類侍衛的虧,而且吃了虧只能和血吞。皇家給女兒的侍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