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陳不甘不願地鬆開擋在盤子前面的手。
樓越嘴角勾了勾,很淺很淺的笑意,他伸過筷子,先在紅燒魚上停了停,若有若無地掃一眼勾陳,似乎嘴角又勾了勾,筷子移到山泉浸野菜上面,再頓了頓,瞧一眼龍雲驕,最後停到蝦米蘑菇上面,夾了一叨,放進龍雲驕的碗裡。
龍雲驕的心情跟著樓越的筷子坐了一趟過山車,從停在紅燒魚上的興奮,到停在山泉浸野菜時跌到谷底,再到夾了蝦米蘑菇時的勉強接受,他又委屈又失落又慶幸地吃完節飯。
作為一條龍,也不是不可以吃蝦米;但作為一條高貴的龍,吃蝦米是一件挺掉份的事,更遑論這蝦米里還摻了蘑菇。
龍雲驕知道樓越於食材上一向節制,恪尊生靈,這頓節飯的菜色一定不是有意安排如此,但吃著吃著,偷偷瞧眼樓越一直掛在嘴角那道淺淺的笑意,莫名就覺得那笑裡就是有點揶揄的意思。
勾陳心裡跟吃了蜜似的,方才樓越不夾走他最愛的紅燒魚,他心都飛了起來,樓越瞧他那一眼,跟貓爪子在他心口撓了一下似的,他滿心滿眼就剩下樓越那一瞥眼裡墨色水光的風流。
得了便宜還賣乖的陳武上仙,吃完飯竟不著急討月餅。
對面而坐的龍雲驕經方才一役,已經有了點自己地位不保的覺悟,抓耳撓腮小心翼翼地催了兩回。
樓越正襟危坐。
勾陳火上澆油地居然開始聊天,聊天的內容還與龍雲驕有關。
勾陳問:“小龍,你大哥叫龍雲啟?”
樓越聽言不知為何,臉色沉了沉,本來就坐得很直的身子坐得更直了些。
勾陳一直十分好奇龍雲驕和他大哥的關係,這會子他試探地瞧了一眼樓越,見樓越沒像上次那樣“盯”他,甚至還若無其事地端起水杯喝水,便放心大膽地問下去,“你大哥是金龍,你是白龍?”
龍雲驕一聽,特別得意地道:“我母后說了,我出生帶吉兆祥瑞,天生好命,跟別的龍不一樣,是東海萬年難遇的絕無僅有的珍惜高貴的白龍!”
勾陳“哈”了一聲,直白地打量龍雲驕。
樓越則是眉尖不可抑制地抽了抽,喝水的動作生硬地頓了一頓。
龍雲驕繼續眉飛色舞地道:“羨慕吧,東海只有我這一條白龍,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白龍多好看啊,像父王母后還有兄弟姐妹他們一水的金色,晃眼不說,像金子似的俗,俗不可耐!”
勾陳正要喝水,一聽大嗆了一口,他樂不可支地拍桌道:“你天生好命,怎不見你當東海龍王?”
樓越不動聲色地接下他的水杯,妥妥放好。
龍雲驕揚眉吐氣道:“當龍王就命好?我父王母后心疼我,吃穿用度樣樣數我最好,好些寶貝父王僅傳了我,我大哥眼饞都沒有!像我大哥那樣,當個龍王諸多限制不自在,哪裡比得上我這逍遙的王爺。”
勾陳快要笑岔氣了。
剛才那口水還嗆在氣管裡,一時大咳不止。
樓越眉蹙了蹙,伸過手,停在勾陳的後背,像要拍兩下幫勾陳順氣,指尖碰到勾陳背上時,像被什麼電了一下,縮回些,手掌隔空在勾陳背上拍了拍,用法力幫勾陳把氣順過來了,再緩緩地收手……
勾陳大笑不止,他習慣地打手一撈,去拉樓越,大概是想和樓越說他想到什麼好笑的事,這麼一撈,就撈中了樓越正往回收的手腕。
兩手接觸的一剎那,都尷尬地停了一下。
樓越先反應過來,站起,抽開手,喜怒不明道:“我去取月餅。”
勾陳手上一空,方才滿腔的笑戛然而止,指尖還留有樓越面板獨有的海水般沁涼的手感。
他的手指在虛空抓了抓,也不知是想抓什麼,尷尬而窘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