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側,極目遠望之際便又見到少年略微皺緊俊秀的眉眼正掩飾著咳喘漸行漸近。
“小陵,是否身體又不舒服?”許洹兒將江陵扶在身邊坐穩。
江陵蒼白的臉朝向許洹兒的方向,冰冷的手卻趁許洹兒不備拂上了她的面頰,言笑晏晏:“姐姐,我總能聽到很多人讚歎你的美貌,我……我想要摸摸看。”
“嗯,好。”許洹兒略顯尷尬地羞赧一笑,卻也沒有阻撓江陵突然的冒失舉動,任由少年的指端無力地滑落自己的臉頰。
江陵的手如與他的面龐同樣白皙冷峭,只是修長的手指上卻遍佈著累累的傷痕,就好似上好的瑩玉卻攜帶著斑駁的瑕疵。這世上本就極少有完美無缺的事物,笑傲風月的少年可以飛揚灑脫,可以談笑自若,可以在波瀾詭譎的江湖中雲淡風輕遊刃有餘,可他卻永生無緣領略這個繽紛多彩的世界,也永遠無力延長自己有限的生命。
“姐姐,從前你的眉毛好像沒有這麼長,鼻樑也好像沒有這麼挺,額頭……額頭也好像沒有這麼飽滿……”在江陵絕無僅有的一絲模糊的印象中,許洹兒不過是個七八歲的小丫頭。那時候他還看得見,可那時候他也還十分得幼小,還沒有對判別美醜形成具體的意識。
悻然放低了臂彎,江陵垂眉斂目,迷濛的盲眼中似也藏著化解不開的心事:“姐姐,漂亮姑娘的樣貌是否都是相似的?清清,是否也是同姐姐旗鼓相當的美人?”
“等你見到她,你自己去確認。”許洹兒輕輕拂去了落於江陵髮際的枯葉,繼續驅車前行。
“我……我還有機會再見到她麼?”少年靠在了姐姐的肩頭。
“當然有,你的清清如若能從滇南歸來,回到暗香閣時看到我留下的訊息,便一定能找到我們。”
……
車轍轆轆滾動,天邊晚霞的裙裾故意撩過街頭巷尾,灑下一片片金黃的餘輝。許洹兒與江陵所乘的毫不起眼的馬車終於在日落時分進入了洛陽城內。
洛陽亦曾是千百年來盛世昌榮的九朝都城,蘊養著一方子民的中原舊都有著與別緻玲瓏的江南小景截然不同的大氣磅礴。洛水之濱有縱橫兩河的長空幫域,都城舊址有氣勢恢宏的昔日行宮,而傳聞自唐時之亂便遺世至今的冥冥鬼市則深藏於古城的地底。
鬼市的入口源自一條陰暗汙穢的小渠,江陵帶著裝成著罌鵂的那口木箱置身於自地底逆流而上的木筏之上。
“姐姐放心,我很快就會回來。”少年獨自一人隨面容奇醜的筏翁隱沒於小渠盡頭。
……
木筏依舊在緩緩地前行,混雜在空中的是冶豔異香與腐化屍氣的詭異交融。
坍塌的屋脊,陳舊的神像,奇幻的光源,謎樣的水渡。誰能想到,就在這生命不息的千年古城的腳下,竟有著這樣一座被神秘的斷垣殘壁掩映著奇譎氛圍的地城。
這裡便是鬼市,一個被歷史遺忘的世界,一方逃避多事之秋的亡命之徒的樂土,一片從事不當交易的江湖怪客的天堂。
船頭,清癯少年不禁又咳嗽了兩聲,蒼白的面色隱於黑暗。江陵的身子現已無法承受這裡陰寒潮溼的環境。不到萬不得已,他也絕不會選擇來到這個幽暗可通冥的地底。他來,只為見一個人,一個許久不曾謀面的人,他為這個許久不曾謀面的人帶來了一份神秘的禮物。
光源盡處,木筏幽幽停止,筏醜陋不堪的筏翁露出同樣醜陋的齜牙咧嘴的笑容,“公子,成惠五兩銀子。”
“船家,如不介意,可否幫個小忙?請您將這口箱子一併搬上岸去。”
那船翁眼睛一轉,面上一陣不懷好意的哂笑:“公子,那麼成惠十兩銀子!”
江陵笑著點點頭,摸索著向船□□去,那船翁卻已呼哧帶喘將木箱挪到了岸邊,而後笑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