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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部分

我就變得天比一天更聰明,姑且當做他是對的吧。

其實這二十三年,看得出蘇珩沒有忘記過慕容安,可若一切再回到當初,回到文侯威逼他的那個時刻,他真的就會吸取教訓做出不同於從前的選擇?老實說,我沒有什麼把握。

人的一生,有些痛是不能,有些痛卻是不能不。我不知在蘇珩心中如何定義失去慕容安,這感情沉澱了二十三年,到底是愧疚多一點還是愛多一點?或者他毫無猶疑地讓我為他織出這夢境只是想再見她一面做一個了斷?

通往幻境的模糊光暈出現在眼前,我抱著琴正要移步進去,君師父不知在何時出現,待反應過來時兩人已落在一片焚火般的茂林,打量一圈,沒記錯的話,這正是方山的紅葉林,白日生機勃勃,夜裡枯死無聲。

我欲開口詢問,君師父卻先一步出聲:“真是巧,正趕上文侯派人接蘇珩回吳城那日。”頓了頓,又道:“師父被拋棄的那一日。”順著他的目光,果然看到遠處的水潭旁立了兩個武將打扮的男子。我回頭道:“您跟著我做什麼呀。”

問出這問題時已經猜到答案,但聽他回答還是感到心驚,因在我心中君師父一向不是個好殺之人,他這輩子研究出的最毒的毒藥,仇家吃了看上去好像已被順利毒死但後來還是詐屍了……就是這樣的君師父,此時卻表情狠厲:“我說過,若是他今次仍是選擇王位,我會讓他死無葬身之所。”

華胥之境只能用虛妄困住逃不出心魔的人,此次卻只是將過去重現,令蘇珩再做一次選擇,無所謂虛妄的美好幻境,若是蘇珩選擇王位,一切便與現實沒什麼不同,即便不帶他離開,他也遲早會醒來,若想讓他醒不來,只有在幻境中殺了他。

我想,君師父潛意識裡可能還是覺得蘇珩會選擇王座。這就像我當初殉國,縱然如今這具已死之身產生種種不便,可若時光重來一次,我還是會從衛國的高牆上跳下去。

坐在出紅葉林必經的一株老楓上等著蘇珩,為了讓他一眼看到,瑤琴就放在膝蓋上,撥出叮叮咚咚的調子。馬蹄聲疾馳而至,到樹前十丈遠時倏然停下。

俊挺的少年微微仰頭看著我:“師父守在這裡,是還有什麼吩咐?”

我仔細打量他,從眼前的這張臉上,完全看不出日後的悲痛,大約人都是這樣,放棄圖一時痛快,失去後始知珍惜。我抱著瑤琴撐著腮,看夠了之後搖搖頭:“我不是慕容安,不過蘇珩,你想不想聽我講個故事?”

現實中反彈華胥調,幻境中事便能顯現在塵世中,反之亦然,幻境中反彈華胥調,塵世中事亦能在夢中展現。撥起最後一個音,被虯枝割碎的陽光裡,今日後發生的事一件件鋪開在半空中。

龍鳳喜蠟燃出的明明燭光裡,他新娶的夫人靜靜倚在床沿,而他眉頭深鎖坐在軒窗下,執起酒壺一盞接一盞地豪飲。

被加封為世子的那一夜,夜空中煙花散盡,君師父抱著剛足月的蘇譽出現在他面前:“她是魅,你也知道魅生育子嗣多麼困難。她死了,這是你們的孩子,你好好照顧他吧。”還有被困在瀝丘那夜,妖冶的紅蝶自她額間振翼而出,在他的懷中,她不在意地笑:“回去?回不去了。”

曲華胥調幽然而止,停在慕容安死去的那刻,馬上的蘇珩緊緊鎖著眉,眸子漆黑得可怕:“這是……什麼?”握著馬韁的手在輕微地發抖。

我收起瑤琴來:“你覺得,這應該是什麼?”

他抿著嘴唇牢牢盯住我。

我居高臨下看他半晌,不曉得為什麼就嘆出一口氣來:“你也猜到了對不對,這是真的,這些事已經發生了二十三年,你以為現在的所有真實,不過是我受人所託為你編織的幻夢,雖然慕容安已死去二十多年,你到底如何對她已毫無意義,可那個託我的人想要知道,如果一切重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