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那些重重難關阻礙,也不是自己長腳走開的。而是前人流乾了淚,流盡了血,一寸一寸往前走,這才給你倆鋪平了路。”
蘇穎超本是個極聰明人,聽得師叔話外有話,心下自也微微一怔。確實如此,想自己初追求瓊芳的時候,還只是個弱冠少年,以他一介白丁,高攀瓊芳這功臣之後,身分並不相偕。可不知為何,身邊親友非但沒有一分門戶成見,還經常為他倆跨刀出馬,當時還以為是國丈中意自己的人品,這才給了他路走,可如今聽來,卻似另有隱情,他心下暗暗推算,已知此事必與瓊芳的姑姑有些干係。
傅元影嘆了口氣,又道:“孩子,當年若不是為了討好玉瑛,國丈絕不會讓你識得瓊芳,更不會任憑你倆墜入情網。這一切都是前人求也求不到的,你卻當作糞土一般踐踏,你自己想想,你若這般任性,對得起那些……那些……”說著便只揮了揮手,嘆了口氣。
博元影似有什麼難言之隱,欲言又止間,便把剩下的話全吞了回去,蘇穎超在旁默默聽著,茫茫然中,心思便也轉到了那位“玉瑛”身上。
蘇穎超雖與瓊家上下相熟,卻沒見過瓊芳這位姑姑。只是過去聽瓊芳提起,她與這位姑姑長相極為神似,兩人都有雙圓圓大眼,高挺鼻樑,猝然相見之際,怕會錯認云云。當時聽過就算,不曾多問,沒想臨到兩人分手之際,卻會再次聽見她的名字。他心中微微一動,直想多探聽一些事蹟,可話臨嘴邊,這個念頭又已嘎然而止。
管她的……皇后娘娘也好、皇親國戚也罷,等自己和瓊芳分手後,那還不就是個陌生人?現下把那聲“姑姑”叫得親親熱熱,萬一日後碰上了面,豈不好笑尷尬?
算了,自今往後,身邊再也沒瓊芳這個人了。蘇穎超怔怔想著,忽在此時,遠處不知是誰燃起了爆竹,驟然之間,眼前浮起了瓊芳的笑臉,蘇穎超心下忽然一酸,他急急舉袖遮面,跟著從桌上拿起了紙筆,慢慢的,紙上又多了一個圓圈圈、一個圈、兩個圈,滿紙都是圓圈圈,眼見蘇穎超再次走回了老路上。傅元影不覺仰天長嘆,自知今夜一番苦口婆心,全都成了對牛彈琴了。
“化圓為方、仁者之風”,蘇穎超現下唯一在乎的事情,只在那四個字上:“無上劍道”。
身為一個劍客,蘇穎超敬畏劍道、也沉迷劍道,在那柄四尺長劍之前,什麼相思五更、什麼七世夫妻,全都是無聊至極的俗事,唯有劍,才是他的道。
傅元影低聲嘆息,自知仁劍謎團一日無解,師侄一日不會解脫,他搖了搖頭,又道:“穎超,瓊芳把字條給你了麼?”眼見蘇穎超低頭垂目,好似耳聾一般,傅元影只得提起了嗓子,把話再說一遍:“師叔說得是那張字條,從泥丸裡取出的字條。”
和華山相熟的都明白,寧不凡退隱時留下了一顆泥丸,言明徒弟來日若遇難關,自管將之捏破,便能找出解決之道。果然聽得“泥丸”二字,蘇穎超便已抬起頭來了,傅元影道:“穎超,我曉得字條在你手上,你看過了麼?”
傅元影自己雖看不懂字條,卻盼望師侄能從中間找出些線索,至少別再渾渾噩噩。可他把話問了幾遍,可蘇穎超卻只睜著雙眼,凝視著自己,久久不聞一個字。傅元影曉得他的心情,便只嘆了口氣,道:“穎超,該是捏破泥丸的時候了,你別再折磨自己了。”
蘇穎超雙眼睜得老大,那模樣彷彿是在問師叔一句話:“為什麼?”
從十六歲接任掌門,直到現今二十八歲,蘇穎超始終沒有捏破那顆泥丸,這並不是說他的人生一帆風順,相反的,他不知遭遇了多少風吹雨打,可他就是沒動過泥丸的腦筋。這不單是因為泥丸只有一顆,捏破便沒有了,而是因為蘇穎超的一個決定。他很早很早就知道何時是捏破泥丸的時機,他也明白,沒到那一天,他絕不會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