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生死攸關,他也得忍。
那一天……那一天……屋中靜了下來,只見蘇穎超紅著眼睛,一邊低頭畫圖,一邊擦拭眼角,傅元影望著自己的師侄,不能不隱隱為他感到心疼。
面前的蘇穎超看來豈止二十八歲?他看來簡直比自己還老。
身為天下第一的徒弟,他其實比別人更辛苦,他的師父走得太早,這讓他的處境活像個孤兒,可偏偏他師父的名氣又太響,不免又讓徒弟成為世人眼中的紈絝子。可無論如何,這都是沒辦法的事,因為“天下第一”註定要有個傳人,而這個傳人也註定了他的不肖,說到底,只有一句話……因為他的師父是這整個天下的第一啊。
眼見蘇穎超把腦袋埋入紙堆,料來又要混上一整晚了。傅元影嘆了口氣,他慢慢坐到師侄身邊,柔聲道:“穎超,你可曾想過,我為何要找你師父回來?”
蘇穎超咬住了牙,只管低頭瘋狂化圓,傅元影輕聲又道:“你病了很久,大家都好擔心你,南下貴州前,呂師伯還特意捎信給我,要我務必找到你師父,好來幫助你破解此關。可我回信告訴他,我這趟去尋你師父回來,絕不是讓他來教你劍法的……”
傅元影滿面憐憫,他凝視著師侄,輕輕地道:“有些話,師叔不方便說,只能請你師父來告訴你……”他摟住蘇穎超的肩頭,柔聲道:“夠了,別再練下去了。你再練,只會毀了你自己。”
咚地一聲,蘇穎超的筆墜了下來,他愕然望著傅元影,萬沒料到他會說出這麼句話。屋中靜了下來,傅元影撫著師侄的面頰,輕聲嘆道:“穎超,別這樣。師叔要你自己說,你究竟是為什麼練劍的?”陡聽此言,蘇穎超慢慢的張開了嘴,好像很驚訝的看著師叔。
對啊?這真的是個好問題,自己是為什麼練劍的?當年自己可以讀書考試,也可以學做生意,卻為何會把一切賭在劍上呢?
為什麼?為什麼?是為了男女情、兄弟義,還是為了官祿錢財田宅子女加孝悌……
蘇穎超呆呆望著屋樑,往事如雲煙,皆從眼前過,他看到了好多好多,可就是答不上來。
“別慌……別慌……”傅元影拍了拍他的背,輕聲道:“忘了就算了……不打緊的。來,師叔再問你一句……咱們練劍的最要緊的是什麼?是先天資質、還是後天努力?”
武林門戶各有所宗,有的重資質、有的重悟性,更多的是講究後天努力,正所謂“一分聰明、二分運氣,七成用功來努力”。
只是這些話應屬空談居多,畢竟武林人物百萬千,有的資質好,有的修行佳,可真正能練到絕頂地位的,世上卻能有幾人?
“穎超……”傅元影幽幽又道:“要想把劍法練好,資質努力,都是缺一不可。倘能再加些機緣巧合,更能造就出一位一流高手。只是啊孩子,師叔要提醒你,你若想成為真正的一代宗師,便不能沒有那兩個字。”他目視師侄的雙眸,柔聲道:“穎超……你覺得練劍還快樂麼?”
床邊傳來喀喀聲響,小黑犬嚇了一跳,它抬頭看著大眼貓,只見他張著嘴、發著抖,幾番想要咬緊牙關,卻都使不出氣力,那模樣豈止是難受,簡直是痛苦之至。
練劍快樂麼?這話要是娟兒在場來答,定是一聲暴吼:“苦啊!”,隨即棄劍鼓掌、嬉戲而去。只是這當口答話之人卻是蘇穎超,一個把命交在劍上的人,卻要他如何來答?
練劍快樂麼?倘若一個人日夜苦練、勤奮不懈,便能保證練到“天下第一”,自此嬌妻美妾,不可一世,縱使練劍千苦萬難,誰不興沖沖去做?相反的,要是一個人練劍須得拋妻棄子,萬般皆舍,可投入畢生心血後,卻很可能落得一場空,任憑練劍再好玩,怕也無人願意去做。
身為華山門戶之長,蘇穎超早已忘記自己是因何練劍了。劍之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