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祝問:「是不是真要找酒店?」
「擠不下就是擠不下,」雋芝攤攤手,「走馬燈似,如何休息。」
筱芝也說:「她習慣獨處,隨她去。」
「老祝,拜託你。」
到了門外,老祝才同小姨說:「你看筱芝如何?」
「控制得極好,難能可貴。」
「大兒說每個晚上都聽見她飲泣聲。」老祝慎重地說。
雋芝沉默。
過一會兒她說:「妊娠時悸懼是非常正常現象,以她的情況來講,借哭泣抒發情緒,無可厚非。」
「我覺得很難過。」
「老祝,」雋芝諷刺姐夫,「你一生恨事多。」
別人要是這麼說,老祝一定反臉,可是這是他俏麗伶俐的小姨,他只無奈地搔搔頭皮,陪上一個苦笑。
「你來得及時,我怕筱芝患上抑鬱症。」
「我是算好日子動身的。」
「小哥哥們來不及等妹妹出生呢。」
雋芝一到酒店房間便賓至如辭,徹底休息之後,她把當地親友逐一約見,開始正式度假,不到一個星期,已經發覺裙頭嫌窄,長胖了。
每天晚上她一定去看筱芝三兩個鐘頭,話不多,有時各管各做事,但姐妹倆精神上得到很大喜樂。
三個男孩子有意外之喜,雋芝阿姨不但不再與他們作對,且有化敵為友趨向。
老大說:「也許雋姨要集中火力應付妹妹。」
「可憐的妹妹,我記得踢踢幼時哭鬧,雋姨便伸手去彈她小小足趾。」
三兄弟不寒而慄,不知該如何保護未出生的幼妹才好。
「叫雋姨回家吧。」
「不行,她的水滸傳剛講到九紋龍史進。」
「噯,那故事真好聽。」
雋芝莞爾,難怪一千零一夜中那明敏的宮女得以生存,人們愛聽好故事的偏好千年不變。
故事講到野豬林,易沛充便請放了兩星期假來看雋芝。
在醫院等訊息時,雋芝為孩子們講智取生辰岡。
筱芝的小女兒要放在育嬰箱內觀察,就在這一兩天內,筱芝情緒失去控制,瀕臨崩漬。
兩星期後出院,嬰兒必需定期檢查,起碼有一年時間需要密切注意心肺發育,筱芝把孩子擁在懷中不放,筋疲力盡的她哭泣不已,卻不肯將嬰兒交於任何人。
老祝憤慨地說:「她不肯給我抱。」
只有雋芝可以接近她們母女。
雋芝只得搬回祝家與她們母女睡在同一房內照應,特別護士空閒得坐在客廳打毛衣。
這是雋芝一生中最苦難的時刻,一生優悠的她竟夜照顧一個幼兒,每三小時餵一次奶,剛瞌上眼那不足三公斤的小東西又輕輕啼哭,育嬰寶監再三警告;千萬別與新生兒爭持,一哭,使得侍候,否則自尋煩惱。
她輕輕把她揣在懷中,熱情地撫摸她,待她啜吸那一點點奶水,一方面又得安慰驚怖的筱芝:「是我在這裡,孩子很好,你快睡。」第九章睡眠不足神經衰弱的雋芝開始祈禱:「上帝呵求你賜我愛心及耐力,不不,上帝,力氣比較重要,賜我無窮無盡大力士那般力氣。」
不要說是液芝,連雋芝也開始不顧儀容,無故哭泣,每三小時嬰兒如果不作聲,雋芝便跳起來去視看,怕她出事。
奇是奇在半個月後她居然上了手。
同嬰兒洗澡時手勢純熟,那小小孩子胖了一點點,手腳圓圓,入水時會得用雙目示意,似在說:「安全嗎?我相信你,別洗太久。」
五個男人站一旁圍觀,他們分別是嬰兒的父親、兄長、及未來的姨丈。
此時唐雋芝眼圈黑似熊貓,在火車站裡都誰得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