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得緩慢,帶著笑似的。
“你喜愛,我天天彈給你聽,說不準下出一個月,你就聽厭了、聽煩了,會回過頭來求我別再彈了。”
姑娘被逗笑了,氣息微紊,竟輕咳起來。
青袍身影離開琴案,忙傾近過去,大掌撫順著她的背,溫聲問:“累了?先到床榻上歇一會兒吧?待會兒再喚醒你。”
“嗯……”她由著他托起手臂,在他的扶持下回到榻邊。
寬肩窄腰的青影直接在竹榻旁落坐,藏在簾子外的那對杏目瞧不清趙芝芸的模樣,更無法瞥見司徒馭此時的面容。
“閤眼睡吧,我去外頭瞧瞧靈兒,她捕到的魚要不分些給我,我今晚真要鬧肚餓了。”
趙芝芸仍笑,勉強壓下喉中麻癢,那笑音避無可避,仍夾雜著嘶啞。“你總要鬧她。靈兒嘴上這麼說,可這些日你留在竹塢,她哪一回不是把吃食多備了一份?可沒餓著你。”
“靈兒沒餓著我,可她偏心偏得厲害,最大、最好、最美味的永遠沒我的分兒,她把那些全撥到你盤子裡了。”語氣略帶哀怨,即便他背對著,仍可想象出那張俊美無端的臉定是擺出一副無辜可憐樣,企圖博取同情。
悄立在簾外的敖靈兒咬咬軟唇,真想脫下鞋子往他後腦勺砸去。
趙芝芸咳了幾聲,笑嘆著。“靈兒只是心裡有些疙瘩,得等她自個兒想通了才行,她待我、待你,心都是一樣的,她呀……”似有什麼說不出口。
靜謐了會兒,司徒馭忽地接話,幽沉嗓音緩而斯文。“我明白。”
他明白?!
他明白什麼啊?!
細竹簾外的小小身影猛地一顫,瓜子臉瞬間青白,陡地又滿臉通紅,連換了幾種神情。
說什麼大話?他哪裡明白?他根本什麼都不懂!
“馭哥……”那細啞聲音喚出,問:“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你說。”
“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一天,我真不在人世了,你要加倍地待靈兒好,將我的那份也一併用上,仔細照看她,別教她闖出大禍來,也別讓誰欺負了她……她性子是衝了些,倔強又好強,再加上敖老爺子寵她寵得厲害,有時分不清楚是非對錯,只一股勁兒地由著她去。靈兒為所欲為慣了,可她的心其實好細膩的,像只小動物,會有脆弱的時候,也容易受傷……”略頓,她調整著氣息,幽幽又喃:“別教她感到孤單啊,馭哥……我這一走,最放不下心的就是她,我、我真希望自個兒可以活久一些,多陪她一些時候……”
“我會看好她的。”司徒馭說得平靜,摸了摸她冰涼的臉。“別想太多。”
“嗯……”趙芝芸溫馴地應了聲。“馭哥……我喜愛你。”
忽聞表白,簾外的敖靈兒身軀顫動,心音促急。
司徒馭撫著姑娘冰頰的掌改而整理她的髮絲,仍靜且溫和地出聲:“我明白。”
他明白?!他這回又明白什麼了?!
既然明白,難道還不能說些話回應嗎?怪異至極的酸氣又嗆將上來,瓜子臉上的細緻五官全皺成一團,小手握緊,緊得每個指節都發疼,以為這麼做便能驅除那些酸氣。
他要是教芸姐傷心,她、她她就同他拚命!
驀地,趙芝芸輕嘆,竟笑了。
“你明白,我心裡就歡喜了。馭哥,我喜愛你,喜愛靈兒,往後她有你、你有她,兩人作伴在一起,就不怕孤單了……這些天,我很快活呀,你和靈兒都在身邊,咱們三個又在一塊兒了。這竹塢還是當初你和靈兒合力搭建出來的,我感覺,像是回到了以前的日子……”話似未說完,她已咳將起來,這一次咳得好生厲害,好半晌才止下。
“別說話了,乖……閤眼睡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