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是軒淮兩軍分兵合進,可關卓凡也要看看李鴻章的意思。”
“看李鴻章的意思!”慈禧一時激動起來,口氣就有點不對了,“他自己身上也加著巡撫銜,賞著一等輕車都尉,賜著雙眼花翎,又剛抬進了正黃旗!我——我們姐倆,可不曾有哪點虧欠了他,他做事情,也要摸摸自己的良心!”
這幾句話有點不倫不類,不像是個高高在上的君主,倒像是個尋常的小婦人在賭氣的樣子,這讓底下的一干大臣,如何介面?
“妹妹,”慈安輕輕咳嗽了一聲,“要不,就像六爺說的,下一道諭旨,再催催好了。”
有慈安太后這句話做鋪墊,恭王立刻便接上了話頭。
“是,難怪太后要生氣。不過說起來,關卓凡的軒軍倒是在打的——方才曹毓英也說了,他手下的姜德和吳建瀛,已經打下了丹陽,華爾也打到了句容,離開江寧也不算遠了。關卓凡是受恩深重的人,只要實實在在的催一催,他必定不會辜負兩位太后和皇上的聖心。”
慈禧意識到自己的小小失態,抱歉似的向慈安一笑,沉靜下來,點了點頭。
“既然是下旨,也不能光說關卓凡一個,李鴻章也得說一說。這不是講私恩,是講國家的大義。朝廷靡費兵餉,他們在常州多待一日,洪秀全就在江寧多抗一日,讓他們自己想想,這對嗎?”
“是!”恭王承了旨,躬身答道,“臣等這就下去擬旨,嚴督李鴻章關卓凡,即刻統兵西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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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七章 西洋象棋
這一回朝廷辦事,異常迅捷,四月初二的這一天,兵部的折差,將一封“六百里加緊”的廷寄,送到了常州的巡撫行營。因為這一道上諭,是指明發給李鴻章、關卓凡二人的,所以李鴻章派人請了關卓凡來,一同拆看。
這封上諭之中,固然仍有嘉勉之意,但催促的語氣已經很明顯——“著飭李鴻章、關卓凡二員,即移得勝之師,馳赴江寧會剿,毋令洪逆得以奔突。至於將士久役於外,敵愾同仇,朝廷既憫其勞,且嘉其勇,著該大臣等加意撫循,以示體恤。所指行期,毋許推脫延宕!”
兩個人看完了,各懷鬼胎,彼此目視,到底還是由李鴻章先開了口。
“又來一道旨意,這倒有些為難了,”他沉吟著說,“會攻金陵,克復偽都,這是不世的勳名,哪個不想?然而淮軍的狀況,逸軒你是知道的,從上海一路打到這裡,損傷頗大,所補充的新勇,訓練又不足夠,彈藥也都匱乏。常州攻城,程學啟、郭松林先後負傷,整個部隊若沒有一段日子來切實地整休,則很難恢復元氣。”
大功面前,這樣叫苦連篇,逶迤推脫,實在不像他李鴻章的性格。關卓凡在心中暗笑道:若是現在圍攻金陵的,乃是區區在下,恐怕你李少荃早就忙不迭地揮軍西進,前來搶功了吧?
李鴻章的這一番做作,騙得過別人,卻騙不過關卓凡,他的心思,為關卓凡猜得透透。
會剿江寧,誠然是大功一件,然而誰想立這份功,必得先掂掂自己的分量,因為這一去,搶的是曾家兄弟的功勞!
曾國藩自咸豐三年在湘潭練勇始,到現在整整十年了,他手創的湘軍一系,遍佈半個中國,到底逆轉了曾經岌岌可危的局面。他的九弟,湘軍主將曾國荃,率吉字大營百戰艱難,終於大圍江寧。眼看就要九轉丹成的時候,豈容他人染指?誰這個時候不知趣,貿貿然帶兵前往,等於是把曾家兄弟往死裡得罪,即刻就會變成他們的對頭。
跟曾國藩做對頭?不惟李鴻章不肯,連關卓凡都是不肯的,不過兩個人心裡所想的,既有相同之處,亦有不一樣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