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鴻章來說,他畢竟是出在曾國藩的門下,雖然這一年來,隨著李鴻章功勞漸增,已經不是老師說什麼就聽什麼了,但師弟之間,仍有一份香火之情,況且不論是日後的仕途,還是眼下跟關卓凡的暗中較勁,都還要藉助老師的大力,因此精明如李鴻章這樣的人,是寧肯違背朝旨,也不願去和他的“九叔”搶功勞的。
在關卓凡而言,倒沒有李鴻章那份牽掛和擔憂,但他所圖謀的事情,更大,也更深,絕不肯輕易樹敵。如果在這個時候跟曾國藩鬧翻了臉,則等於將湘軍一系的官員,都置於自己的對立面,一定不是一個明智之舉。
“逸軒,既然有這一道上諭,咱們不去,恐怕是不成了。不過我看朝廷的意思,只要江蘇方面,有一支兵過去,也就交得了差了。”李鴻章誠懇地說道,“說實話,現在淮軍疲弱,我自問不能跟你的軒軍相比。既然軒軍的前鋒,已經到了句容一帶,離江寧不過咫尺之遙,何不就由軒軍來跑這一趟?”
“這……怎麼好意思?”關卓凡面上愕然,心中卻破口大罵:李少荃,你想拿老子當作冤大頭?
“沒有什麼的。自淮軍到上海以來,每次都承你的容讓,這一回,怎麼好再跟你搶?”李鴻章擺著手說,“我坐鎮常州,替你主持後勤,靜候好音。”
“這樣的厚意,卓凡無以為報。”關卓凡站起身來,肅容相謝,“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我不做大頭,誰做大頭?
李鴻章的一番話,當然沒安好心,他勸關卓凡西去江寧,有很深的用意。
自登陸上海那一天起,淮軍的風頭,就一直被軒軍壓制,而關卓凡在上海的把持,亦令到他這個江蘇巡撫,有寢食難安的感覺。及至兩軍併發,由上海向西克復失地,一直到打下常州,一山二虎的態勢亦是越來越明顯。以李鴻章的精明,自然猜得到,只要江寧一破,平洪的事業便大致算塵埃落定,江蘇的人事,也必會有一番更張,朝廷總要在他和關卓凡之中,調開一個。
李鴻章深知,這件事,不管朝廷怎麼想,都還要徵求曾國藩的意見。而自己的這位老師,雖說“忍”字的功夫已經修煉得極為到家,但江寧是曾家和湘軍的根本利益所在,在這上頭是決不肯退讓的。
關逸軒到底還是年輕,立功心切,還看不透這一層!李鴻章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只要軒軍兵至江寧,幾乎就等於是公然踩了湘軍一腳,從此與曾家之間,會埋下深不可解的心結。
至於自己的淮軍,修整當然只是託詞,只要軒軍一走,淮軍當然也不會在常州閒著,馬上就要向浙江進發!李鴻章心想,說起來,這還是拜他關逸軒一句話的提醒。
“我聽趙竹生說,現在嘉興湖州一帶的長毛,空虛得很,兵都調到南面去跟左季高的楚軍作戰去了。”關卓凡有意無意地說道,“我本來還在想,是不是可以做做文章。”
這句話,讓李鴻章頗為心動——曾國荃不好招惹,但踩一踩左宗棠的地盤,有什麼關係?反正楚軍的勢力,連杭州也還沒有越過,說起來,淮軍是去幫他的忙,冠冕堂皇得很。而且嘉興湖州,向稱富庶,這是大好的機會,不要放過了。
跟李鴻章所想的一樣,軒軍果然開始調動了,而且行動迅速,幾乎一點時間都不肯浪費,正是一副立功心切的樣子。駐丹陽的德字團和建字團,推進到了江寧東北的棲霞鎮一帶,華爾率領兩個洋槍團,正面推進到了江寧以東的索墅鎮,而丁世傑率張勇的馬隊和克字團,在距江寧南面四十里的方山紮了營。另外,關卓凡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