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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穆只是一個七品的哨長,隔過了校尉和千總,輒敢在營中大呼小叫,喊人帶刀帶馬,若不是丁世傑喝止,說不定已經有人衝出去了——把關卓凡這位主官,置於何地?
想明白這一點,再看看關卓凡臉上的神色,老穆身上的冷汗唰地就冒出來了,嚇得雙膝一軟,跪在地上顫聲道:“標下知道錯了!”
關卓凡陰沉著臉,不理會跪在地上的老穆,先向周圍的兵士們大吼一聲:“都給我滾回去!”
關卓凡的這一掌,不但打醒了老穆,也打醒了那班躍躍欲試的兵士。他們從未見過關千總發這麼大的脾氣,聽到這一聲吼,誰也不敢再觸他的黴頭,都灰頭土臉地溜回各自的營帳中去了,悄悄從軍帳的縫隙中,看著外面的動靜。
事實上,關卓凡的爆發,並不僅僅是因為老穆。這支馬隊是他城南馬隊的老底子,他確實用心地下過功夫,就連曹毓英,也稱讚說“練得很好”,這讓他頗為自得,覺得帶兵無非也就是這麼回事,沒什麼難的。誰料老穆只喊了一嗓子,一堆人便想衝出去打架殺人,可見習氣不改,哪裡還象一支軍紀嚴明的部隊,簡直就是街頭上的幫會了。
想到這些,不由得又是惱火,又是灰心。然而眼下的急務,是先把事情處置下來,別的只好回頭再說。張勇今天並不當值,老穆身上穿的也是便衣,他們跟人衝突,一定不是因為防區內的公務,於是哼了一聲,問老穆:“怎麼回事?”
“今天是小年,張校尉帶了我們幾個到酒店吃飯,”老穆嚥了口唾沫,惴惴地看了看關卓凡,小聲說道,“因為一副座頭的事……”
“放屁!哪來的什麼酒店?”關卓凡打斷了老穆的話。行宮二十里內都沒有百姓人家,更別說飯館酒店了。
“是在……往灤平的路上。”老穆似乎也知道這事做得有些荒唐,垂頭喪氣地說。
“真有出息!”關卓凡氣得笑了起來。灤平是從熱河回京的第一站,這幫傢伙為了喝一頓酒,居然跑出去二三十里遠,結果還弄出了跟人爭座打架這檔子事。
“對面是什麼人?”
“有十幾個,不知是哪個營的兵,狗日的橫得很……”
“我看你們才是橫得很,幾個人就敢去欺負人家十幾個。”關卓凡瞪了老穆一眼,思索片刻,揚聲叫道:“圖林,帶馬!”又對老穆喝道:“滾起來,走!”
老穆立時站起身,跑去把自己的馬牽了過來,小心翼翼地說:“老總,要不要多帶些弟兄?他們人多。”
關卓凡心裡有數,今天的事,只能化解,決不能再恃強跟對方動手。自己到熱河才十幾天,如果因為這種事鬧出大動靜來,壞了自己的大計,那才是真麻煩。當下搖了搖頭,飛身上馬,帶著老穆和圖林,拐上官道,向灤平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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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馬狂奔了二十多里,便見著路邊孤零零的幾間平房,當中一間的門簷上,挑著一面白色的酒招。門口圍著幾個人,正探頭探腦的往裡面看,見他們來了,又轉頭向這邊張望。而房子側面的馬棚裡,拴著足有二十匹駿馬。
關卓凡看看時間,花了二十分鐘。他把懷錶揣起來,跳下馬大步走了過去,老穆連忙跟上,緊走幾步趕上他,悄悄說道:“老總,全是官馬。”
馬棚裡的那些馬,不但是官馬,而且是戰馬,這是一眼就看得出來的。關卓凡嗯了一聲,聽房子裡靜悄悄的,一絲聲息也無,心中不由緊張起來:別是已經出了什麼大事?
門口圍著的那幾個人,都是飯店的夥計,見來了個穿官服的武官,立刻給他們閃開了一條路。關卓凡進了門,看清楚屋子裡的局面,才算稍稍鬆了一口氣。
屋子裡已經是一片狼藉,桌翻凳倒,地上滿是杯碟的碎片。張勇等五個人,背靠在對面的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