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關卓凡有些辨不清滋味了。
曹毓英見他有些發窘,微微一笑,說道:“逸軒,你是好心,不過這裡面有個關節,你要弄明白。這些兵,是皇上的兵,你明著用自己的錢給他們加餉,懂道理的人,自然豎起拇指誇你一句,可是有些糊塗的人,沒準便會胡說八道,說你關逸軒妄施恩義,其志不小哇。”
關卓凡這才明白,自己的做法大錯特錯了!紅著臉站起來,躬身說道:“謝謝曹大人提點,我知道錯了。”
“坐著,坐著。”曹毓英笑著安慰他,“在我這兒,不用見外。”
“也不能說都錯。”許庚身若有所思地看著他,“軍中清苦,給他們調劑一下也是應該的,只是這些錢,不妨在私下賞出去就好,何必讓那些小人嚼舌頭呢。”
關卓凡懂了,感激地看了一眼許庚身,心想這真是個人物,剛輸了近二千兩銀子給自己,仍然能夠若無其事地跟自己侃侃而談。
若無其事?關卓凡一呆,終於恍然大悟。
什麼新人手氣壯!剛才贏的二千八百兩銀子,是他們特意輸給自己的!
*
直到回營之後,關卓凡躺在鋪上,仍在琢磨著今天的事情。想想自己也夠可笑的,有那麼一會工夫,真把自己當成賭神了,真以為自己第一次打牌,就能打得那三個老手大敗虧輸。
這些錢,自然是曹毓英來出,而曹毓英的背後,自然是恭王。至於許庚身和方鼎銳,不問可知,必定也是組織上的人了。
為什麼他們要給自己錢呢?當然是因為聽說自己貼錢賞賜部下,因此送來了一筆“糧草”,供自己運用。然而曹毓英何不直接把銀票給自己,而偏要兜這麼大一個圈子呢?
這個問題,關卓凡想了好一會,才想明白。雖然他們在自己身上寄了希望,然而自己畢竟還年輕,萬一鬧出什麼事,追查下來,若是說某年某月某日,自己得過曹大人一筆活動經費,那曹毓英就要吃不了兜著走。而若只是在曹宅打麻將,贏了一筆錢,那曹毓英就談不上有什麼牽連了。
看來自己還在考察期呢,關卓凡搖搖頭,心想。然而對曹毓英的心機之深,還是佩服得五體投地——人家確實不愧是寸心自用的智謀之士,也難怪恭王把他倚為國士,放在熱河,作為最大的釘子了。
想明白了這些,心裡通透多了,而且不論如何,銀票總不是假的。有三千兩銀票在身上,這一覺便睡得分外踏實。
第二天起來,先照料了營務,再交待了圖林,說自己要到御景街去走一趟。
從曹毓英那裡回來以後,關卓凡覺得有一件事,還是該辦一辦。他一直把曹毓英當成組織,因此也沒起過送禮行賄的心。現在想想,既然過年,似乎從禮節上來說,還是應該有所表示,於是準備到翰墨店裡去挑幾樣貴重一點的紙和硯,作為過年的年禮。連許庚身和方鼎銳,也都該送一份,既顧了人情,又不失雅緻。
翰墨店和其他幾樣必開的店鋪,都集中在御景街上。這裡離宮牆不遠,論起過年的氣氛,除了宮裡,整個熱河就屬御景街最濃了。他到得早,街上的人還不多,他找到那家叫做放鶴齋的店,踱了進去。
夥計見來了人,極客氣地把他迎了進去,奉煙奉茶的招呼著。這家店做的是文房四寶,客人的身份都很純粹——除了官,還是官,因此店裡相待得很殷勤。
煙抽不來,關卓凡喝著茶,把自己送禮的意思說了,請夥計幫著挑一挑。最後定下來三排湖州的狼毫,三塊端硯,六刀扎花宣紙,包成三份,花了八十多兩銀子。
拎著東西才出門,卻被隔壁首飾店門口傳來的一個聲音吸引住了,公鴨嗓子,說話又高又快。看真切時,見是一個老太監,正將從首飾店裡接過來的東西,一包一包地分派給身邊圍著的幾個太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