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他喜好琢磨她,句句都想把她心底最想要的給勾出來,然後放在她面前誘惑她。就像那首“I’llneverbreakyourheart”。
她骨子裡的傲然是不會對任何人俯首聽命。可是,她更深知驕兵必敗和審時度勢本質的區別。且收下,道了聲:“我會慎重考慮的。若是好,我絕對不會拒絕。”
接到她這過於禮貌的語氣,他心底不免浮現出些微的焦躁。本來預備著說服她的詞句全未用得上。起身,他開啟門,先下樓辦理退房手續。
她則放下了調羹,遙望敞開了那簾子的窗幾。玻璃外面的世界一片白茫茫。只是,今刻的雪在她心裡已然失去了昨日夢中的聖潔。距離,永遠是最美的。
歸途是靜默的深海,底下暗藏著濤瀾洶湧。他一直緊緊握著她的手,她的手骨纖細而冰涼。直至在機場分開,他轉乘客機去香港,她搭坐機場巴士回家。
離開了夢中的雪世界,她還是她,也不盡是原先的她了。行李袋裡多了兩樣東西,一是墨涵送給她的藥,一是墨深給的白色錦盒。盒子她沒翻開過,他將它放到她手裡時說了:“等你需要的時候再開啟吧。”大致她猜得到盒子裡會是什麼東西。
巴士經過城市的海濱長廊,她興致地請求了下車。
提著行李袋,漫步在這圍繞海邊用白石堆砌起的長欄,望這白色的路綿綿不盡,終伴隨著一層層推進的雪浪消逝在水雲交際的濛霧中。刺骨的海風打著她的臉,許知敏恣意地享受冰寒的滋味。她是在海邊長大的姑娘,是海的女兒。吸著海的氣息,這一刻,她感覺到了完完全全的自由。
手裡沉甸的袋子掉落,她雙手扶住石欄,眯起眼,聆聽海的傾訴。水底沉悶的轟轟聲,浪打在礁石上一拍一拍的脆響。接著,隨著風輕輕漾來了悠揚的口琴聲。一曲熟悉的旋律,使得她一怔。這不是《送別》嗎?《城南舊事》是她幼時非常喜歡的一部電影,裡面的主題曲和插曲都是《送別》改編而來。她現在還能清楚地哼唱那寫盡人生蒼茫的曲調: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心中的幽情被輕易勾起,她放眼尋望琴聲的由來。見在距離五十米遠的前方,倚著長欄有一名高高瘦瘦的青年,穿著灰色高領毛衣,肩上披著一件棕紅的皮夾克。光斑在他口中的銀色琴殼上跳躍,飛出的樂符撲向擊來的海浪。
這不是《送別》!演繹者無疑賦予了《送別》嶄新的生命力,使得同樣的音律,卻沒有傷感的離別,昂揚的是全然不同的激情。樂聲穿梭在波濤滾滾的大海中,與浪搏擊,與海鷗攜伴翱翔,直衝雲霄。散落的陽光,如同精細的美工筆勾勒出男子稜角分明的臉。
疾風鼓吹著他棕色微卷的頭髮。他肅穆的眼睛稍垂,緊接手一鬆,握在掌心的口琴如一滴晶瑩的水珠凋落於海,一個巨大的浪濤打來,將其吞滅。
許知敏被震撼住了。她想一輩子自己都不會忘記這首“絕唱”的《送別》。
在海濱長廊經受了海的洗禮,許知敏回到家,迅速換去衣物。端坐在書桌前,拿起他給她的那份藍色資料夾,心情是非常平靜的。
她不是個會賭氣的女孩。也絕不會受他幾句挑釁就全然失去理智,非逆著跟他幹不可。她很清楚自己的處境。一,即使考上大學,學費也成問題;二,以自己的成績,是很難考上重點大學的重點科目;三,她沒有顯赫的家族背景支撐自己。
自然,她清楚,護士這個職業在本國的地位是很低的。墨深對她提出這個邀請,也並不是有意貶低她,而是因為他身處在香港那種環境。在美國、泰國、香港這些國家地區,護士是一個非常受人尊敬的行業。加上父親墨振的經驗之談,墨深知道一個好的助手對於一個成功醫生的重要性。
許知敏拿起紅色圓珠筆,在檔案上挑出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