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從桌子底下鑽出來,趴在他桌對面。
“嘿嘿,大爺。”
東方置若罔聞,繼續吃。店家卻看見了這孩子,夥計抓起灶間油布,驅蚊子似的趕道:“去去去,這小叫花子,怎麼大清早跑人家店裡來了。真是晦氣!”
東方仍然夾菜,只向那夥計道:“你不用管他,忙你的去吧。”夥計吃驚,既然客人不說什麼,他也就不好說什麼,愣愣地走回灶間和店主議論這兩人。
那小孩看了看東方,又看了看飯菜,飛快地抓了一個饅頭,狼吞虎嚥起來。吞了一會,噎住了,脖子一伸,抓來東方的茶碗喝了一口。喝完,又倒了一碗。東方的饅頭才吃了小半個,他卻已經把整個饅頭放進了肚子裡。
小孩遲疑了一瞬,伸手想再抓饅頭,被東方一把捉住了手腕。那孩子馬上求饒:“大爺,我我我不要了,我……”東方搖頭:“你餓得太久,不可以一下子吃很多。”
孩子嚥了一口唾沫,道:“是是。大爺一看就是面善之人!”
“面善的人,未必心善。”
“是是。大爺說得太對了,一看就是有見識的人。”
東方笑笑,問:“那你又是什麼人?”
“我?”小孩盯著桌上菜食,“我叫釘子。”
“釘子?那我豈不是要叫起子?”
“嘿嘿,只要您不叫錘子就好。”他終於抬起頭望東方嘿嘿笑。
東方吃完,放下筷子,便拿了錢喚那夥計吩咐:“再拿幾個饅頭給我裝上。”回頭對那釘子說:“這剩的幾個你拿去吧。”
釘子把饅頭抱在懷裡,卻眼望著東方說:“大爺,您要書童奴才不要?我雖然小,卻識字,什麼都會。您一個人出門在外,沒人伺候,我給您做奴才吧。”
東方道:“我要個釘子做什麼?不小心還得紮了手。”
“那怎麼會,我可省事兒了,求您帶上我吧。”說著,釘子已經泫然欲泣。
東方便招手道:“我不要書童,但我可以給你找個書童的差事。”釘子立刻變了笑臉,雀躍向前。東方補充了一句:“只是我們還得趕兩天的路。”
那釘子便釘在了東方的馬上,兩人顛簸了一日,已到京畿近郊。東方漸漸勒馬,卻沿著那田畝逛了一週,覺得有些不對。本來早春時節,正是農人在田間耕作之時。然而四野荒廢,走了半日才見一個老年農夫,挽著褲腳在水田裡插秧子。
東方下馬,牽著馬匹過去,躬身道:“老丈。”老頭抬起半身來,捶腰道:“哎。”
“現下正是春耕,何以這四方沃土只有老丈一人在耕作。”
老頭眼皮兒都沒抬一下:“我不怕死,所以出來種地。”
東方把馬韁遞給馬上的釘子,矮身在他地邊的瓦壺裡倒了一碗水,遞給那老頭,卻一眼瞥見他地上的竹籃裡放了把閃亮厚實的菜刀。
老頭接過來,喝了一口,擦擦汗,卻嘆了口氣:“唉,你還是快走吧。這一帶都沒人敢來了。”
“這是為何?”
老頭坐到田梗上,對東方道:“年前起,這兒便有野獸傷人,暴死在道上,看著可慘了。可漸漸死的人多了起來。地方官員派了獵戶衙役捕獸,卻屢捕不得,倒有不少人枉死。”
“人們都說定是隻大蟲,只是我們這裡不近深山密林,野獸也不該來這裡。後來皇上也派了兵,圍了附近的山林想捕殺這野獸。”老頭瞪著眼睛,說:“有天夜裡在離此五里的山上遇著了,真正嚇人啦。據說眼睛有海碗大,聲音咆哮如雷,刀斧不能近,把軍士傷了數十人,其餘的人都給嚇得四散逃走。從此,這一帶的人都紛紛逃跑了。”
東方聽得匪夷所思:“那是什麼?”
老頭渾濁著一雙眼搖頭:“不知道。只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