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高某吧。」
趙都安沉默地站在欄杆外,與他對視,說道:
「王楚生死了。」
高廉憔悴的臉上,浮現出真實的詫異,似乎極為驚訝,旋即眼中透出明悟來:
「怪不得,方才我隱隱聽到牢房另一頭頗為喧囂,還有牢頭跑過來,專門看來我一陣,又走了。」
趙都安盯著他:「你可知道他如何死的?」
高廉搖頭,偽善地悵然若失道:
「人之一死,何有定時?早死晚死,終歸要死,不過趙大人來專程問我,總不會懷疑是我殺人滅口吧。」
他笑了笑,搖頭展示了下手上的鐐銬,發出嘩啦響聲:
「那就太高看我了。」
趙都安柔聲道:
「我豈會懷疑你?但高大人也該知道,這段日子,外頭有許多人,在為你奔走,你說,他們出手殺人,有沒有這個動機?」
高廉如老僧入定一般,說道:「我高家世代忠良,豈會犯下這等忤逆之事,大人想多了。」
他說出「世代忠良」四個字的時候,坦然的彷彿問心無愧。
趙都安深深與他對視。
牢房中安靜極了,燈火搖曳,一個站在外頭,一個盤膝如僧人坐在裡頭,中間以柵欄隔開。
這一幕畫面,竟有幾分沉甸甸的分量。
「你不高興麼?」趙都安說道,「想笑就笑出來吧,你的嘴角都快壓不住了。」
高廉嘴角笑容擴散:
「誣陷忠臣的小人死了,我高興又有何不可?」
趙都安嘆了口氣,說道:
「外頭的人,素來說臨封布政使『每逢大事有靜氣』,我原先不信,在太倉府螃蟹宴上,信了兩分,等將你押解回京城,路上你一聲不吭,我又信了五分,但如今我才明白,你不是有靜氣,是有底氣。」
他突然靠近了幾步,整個人近乎貼在鐵柵欄上,一張臉擠在兩根鐵欄杆的縫隙裡,俯視對方,壓低聲音道:
「你知道,南方士族會竭力撈你出去,知道李彥輔會出手,無論他願意或不願意……就像王楚生手裡,捏著你的罪證把柄一樣。
你手裡,應該也捏著李彥輔等人的把柄吧?所以才這樣有恃無恐?
你認為,王楚生死了,失去了這個人證,三司會審的操作空間會更大,你可以免於斬首?」
高廉被他逼視著,臉上笑容收斂,鄭重地雙手合十,說道:
「趙大人,你對我的誤解很多。」
嘩啦啦……他手腕間的鐐銬碰撞,指了指安靜的四周,說道:
「還是說,趙大人希望我說什麼呢?承認你口中,我所謂的罪行?」
他眼神中,浮現出一絲不加掩飾的輕蔑,好似在說:
你以為我傻?
高廉從螃蟹宴被指控開始,就緘默不語。
一直到押解京城,都沒說過幾句話,乃至入獄後,更是非公堂審問,極少與人交流。
就是為了不留下話柄。
在他看來,趙都安此刻孤身來此,套話套證詞的意圖昭然若揭,畢竟攝錄卷軸這種東西,對方不是第一次用。
「你似乎理解錯了一些事。」
趙都安靜靜看了他幾秒,竟緩緩蹲了下來,就蹲在一欄之隔的牢房外。
盯著他的眼睛,微笑道:
「你覺得,我是來套你的話?因為王楚生死了,所以才出此此下策?恩,讓我想想,你心裡也許還在猜測,我是奉誰的命來的吧?是陛下讓我來,還是袁立,或者別的什麼人……」
趙都安搖了搖頭,他突然「呸」地吐了口吐沫,眼神驀然兇狠:
「不,你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