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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部分

刻入骨子裡頭的十年,以後重生的這四年,她在印象中不斷描摹他的模樣,等到有朝一日,她真得想要發洩自己的憤怒時,卻突然似癟了氣。

救贖……倘若死亡便是他的救贖,那麼,她的救贖又是什麼?

蘇白芷突然失聲笑了,那手中的碎片早已嵌入她的掌心,隱隱地牽動他的疼痛。

她就這麼看著沈君柯,緩緩說道:“我不願你就這麼痛痛快快地死去,我不想自己還要揹負上你這麼一條人命,你不值得我為你染血。沈君柯,你就這麼活下去吧,活著懺悔一生。我只願從今往後,你不認識我,我也再不要想起你,你我死生不復相見。”

丟下手中的瓷片,她終是頭也不回,走出了後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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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君柯是在半個月之後方才下了地的。

蘇白芷那一下傷及了他的肺部,從今往後,每逢陰天,他便疼痛難忍。那一日,若不是靈哲送差點進來時發現他躺倒在地,或許他真就這麼去了。

沈君山費了好大的勁兒才將他救了回來,醒來之後,沈君柯整整幾日不說話,看著房梁發呆。

“此身常放在閒處,榮辱得失,誰能差遣我?此心常放在靜中,是非利害,誰能瞞昧我?風來疏竹,風過而竹不留聲;雁度寒潭,雁去而潭不留影.君子事來而心始現,事去而心隨空……”

窗外傳來朗朗的讀書聲,沈君柯動了動,身旁的沂源忙扶起他,“主子,你可算醒了。二少爺出門採藥去了,一會便回來給你換藥。”

“外頭是宸兒?你去喚他進來。”沈君柯道。

定國公府如此動盪,沈之宸年紀小,顯見著怯生生了許多,見著多日不說話的爹面色蒼白,仍是小心翼翼地說道:“爹爹可好多了?”

沈君柯點了點頭,見沈之宸瘦了許多,心頭一酸,道:“你方才唸的是什麼?”

沈之宸老老實實地遞上書道:“是二叔讓我念的。這幾日他總讓我看這個……”

“天地有萬古,此身不再得;人生只百年,此日最易過。

落落者,難合亦難分;欣欣者,易親亦易散。君子寧以方剛見憚,毋以媚悅取容。

處富貴之地,要知貧賤之痛癢;當少壯之年,須念老之辛酸……”

沈君柯細細唸到,不由地暗自嘆氣。若是比胸襟,他確實輸給沈君山十萬八千里。他本不該生在定國公府,這樣一刻滿是慈悲心,滿是憐憫心的人,到最後,反倒是最看得開的。

望著眼前沈之宸稚嫩的臉,他還這樣小,不過三歲多。他終是放下父親的威嚴,摸了摸沈之宸的頭道:“今後你便跟在二叔身邊,要聽二叔的話。父親過幾日便要去建州,等那邊安全了,便接你過去。”

年幼的沈之宸只是覺得要同父親分離,心裡有些悲傷。只是自小畏懼這個父親慣了,如今見他這麼說,只得怯生生地答道:“父親早些接宸兒過去。”

沈君柯點了點頭,恰好沈君山回來,他叮囑沈君山的最後一句話是:“從今往後,讓沈之宸做個平凡的人,再不要讓他入仕。”

遠離朝廷遠離紛爭,做個平凡的百姓,或許,這才是最適合沈之宸的人生。

沈君柯說完話,已是累了。閉上眼,揮了揮手讓眾人退下了。

誰都沒料到,這一次談話,便是最後的訣別。

建元十五年春天,大齊南部建州瘟疫以一發不可收拾之勢迅速蔓延,當地有實力的家族紛紛逃離建州,或到了益都,或到其他各方去了。蘇白芷憂心建州的老張頭,一早便派了人將他接了回來。同來的還有蘇康寧並族裡的幾個親戚。

人心惶惶之時,皇帝派沈君柯入建州協助建州刺史安定民心,五皇子齊鈺自動請纓,願一同前往瘟疫重災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