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那些艱澀的呼吸,那暈沉的頭腦,那有點遲滯的身體,又有什麼不好?
一切一切,都在提醒著他。原來自己依然還是在以這副肉身,活在人世間,原來曾經發生的一切,並不只是夢幻空花,並不是一場遊戲。
讓這肉身的一切疼痛和不便,提醒著他,多少人的痛苦無助無奈和悲涼,提醒著他,這乾淨修長整潔漂亮地手。曾經翻手風雲,覆手煙雨,毀滅了多少人的幸福安樂,這一切,又有什麼不好?
他低低冷笑一聲,伸手拿了筆。wénxīn⑧然而,微微抬眸,看著前方硯臺上,那隻手穩定而有規律地。徐徐為他研磨。
那樣一隻手,乾燥,寬大,握刀握槍握長戟,萬馬軍中逞英豪,如今卻只是如此輕柔而平靜地,為他研磨。
這個人。這些年就算是顛沛流離,到底還是王子皇孫。只怕這一輩子,還從沒做過這等替旁人打下手的活吧。
偏是替他做起來,倒是這般自然從容,全無半點不自在的拘束樣子。
虧得這位大秦王子。大軍統帥,這般委屈自己,難道只是為了怕他遷怒柳恆?
縱然是心思蒼涼如雪之際,他卻還是略略牽動了一下唇角。
因為他這時候正低頭看著案上的筆墨紙硯,秦旭飛倒是看不見他的表情,只是看著墨研好了,一笑便抽身退開數步,避嫌不去看方輕塵寫什麼。
其實,又何必多看呢。將心比心,他也能猜得出來。
自然是叮嚀楚國諸人,不必理會這些流言,也不用猜想他身在何處。想要做什麼?楚國現在要做的。就是牢牢守住國門,好好建設曾經破敗的國家。不可為任何人。任何事,而去做可能會損傷國力的決定。就算是大秦軍中有人派出說客,也不用理會那些人嘴裡地天花亂墜,或者惡意要挾。
秦旭飛心中一片明瞭,卻也一片平靜。
作為一個對國家,對百姓,對軍隊都有責任的上位者,做出這樣的決定,本就是理所當然。換了是他自己,他也絕不會損耗秦國或秦軍的利益,而去幫助方輕塵。
所以他只是安靜地站在一旁,看方輕塵在案前寫信。
見多了方輕塵的的白馬銀槍,陣前風華,見多了方輕塵的白衣閒適,月下飲酒,卻是從沒有見過他在案前行文書信的樣子。wénxīn⑧
當年的大楚方侯,日夜操勞,為那個年少地皇帝處理無數瑣碎國事時,是何等的精明,何等的能幹,又是何等的風采,其實已經遙不可知了。
無論如何,不會是這樣吧。因為衣服只是隨意披在身上,所以顯得身體有些單薄,因為毒勢一直沒有壓下去,所以臉色總是異樣的潮紅,到現在仍是陣陣頭疼吧。
所以,他一手寫信,一手卻還支著額。這樣的一種虛弱和困頓,竟然真的就這麼不再掩飾地直接暴露在他地面前了。
叫他心中不忍的同時竟也有一種說不明白的歡喜。
方輕塵卻是不知道身後秦旭飛的心境變化,頭一陣陣地暈,心口一陣陣地疼,胸悶欲嘔,精神不振,卻還要費心費力,思量詞句,斟灼下筆,哪裡還有空去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若是旁人在身邊,他就是再不舒服,也要裝做渾若無事,只是對著秦旭飛,他早就無力了。
這個
本不懂人與人之間的禮貌界限,總是理直氣壯地干涉和隱私,且全無一絲愧疚不安。如果對著這個人,他還要自找麻煩地強撐無事,只怕這人立刻就能完全不懂禮貌地直接給你點出來,倒不如索性放鬆一回罷了。
他幾乎是抱著一種無奈且放棄的心思,任憑自己的虛弱展現在秦旭飛的面前,匆匆寫完了信,信手封好,略略沉吟,秦旭飛卻已道:“我知道你在秦國,應該也是有人手的,不過,現在到處一片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