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心裡嘀咕著一路聽來的杭州風景,張牧雲竟覺得路邊的景物也比以前見過的優美許多。路邊的草,坡上的樹,東邊的山,西邊的河,怎麼長怎麼像畫裡的一樣。就連那些鳥雀的鳴叫,聽到耳朵裡也覺得比家鄉叫的好聽得多。
如果說自然的風物可能是錯覺,那些沿路經過的民居卻確實不同。在別處只有大戶家花園中才能見到的亭臺軒榭,此時卻散佈在路邊的綠樹春蔭裡,或是黑瓦白牆、或是飛簷挑閣,在加上小橋流水,蝶舞鶯飛,一路看來就如同走在畫裡。小橋流水是眼前的妖嬈,路邊女子們甜糯的吳儂軟語便似是夢裡的呻吟。
草木煙籠的四月中在江南行走,當這天上午終於到達杭州城,穿過崇新門進了城,張牧雲便先帶人去找了家客棧住下。這家客棧名“襲夢軒”,剛開始張牧雲還以為是什麼名勝,走過了,等稍後在附近走了一圈,才發現這杭州果然有點意思,那些旅館客舍竟全是叫啥“玉林堂”、“倚秀閣”、“借竹軒”。走了這一遭,經過一番價格比較之後,才選了這家最便宜的“襲夢軒”。
在客棧的櫃檯,張牧雲跟穿著文生公子襟的胖掌櫃打聽完價格,便好奇地追問他:
“請教店家,不知這旅館為啥叫‘襲夢軒’?”
問了問題,洞庭鄉下而來的少年還自作聰明地猜了一句:
“是不是因為附近晚上鄰居吵人,聲波襲來擾人清夢,便是‘襲夢軒’?”
“非也。”
掌櫃涵養甚好,一臉平和地答他:
“小店承襲夢之名,只因後庭花園遍植梨木,每年現下梨蕊綻放,花光賽雪,清香如海,每至夜深人靜入眠,有暗香穿楹,襲人幽夢,故名‘襲夢’。”
“噢,原來這樣。”
張牧雲臉色微紅:
“原來是梨花香氣襲夢。那掌櫃的,給我們來一間上房!”
“一間?!”
張牧雲此言一出,在場諸人反應卻是各不相同。
櫃檯裡的胖掌櫃,聞言之後打量打量眼前這群人,只見大大咧咧的小後生身後,卻是跟著四個青春明麗的少女。“一男四女只要一間房?”饒是胖掌櫃文質彬彬,卻立即也在心中叫了聲,“淫棍!”
客房掌櫃疑他好色,那四個女孩兒卻不以為然。
“難道又要弄什麼和衣而臥打地鋪麼?真是小氣鬼!”
見張牧雲又是這般作派,身後的月嬋哭笑不得。說不得,暗自埋怨了一句,她趕緊走上前來,跟掌櫃說道:
“嗯,你給我家哥哥來一間單獨的上房。我們幾個女孩兒家再開兩個房間,三間屋子連在一起。”
“善!”
胖掌櫃這才手腳麻利地給他們幾位安排好客房。
略去閒言。等張牧雲進了自己那間地字二號房,往房中一看,便暗挑大拇指。
原來,別看這家“襲夢軒”的價錢是附近客棧中最便宜的,可是這間屋內的陳設仍然十分精緻特別。和以前在羅州胡混時瞅過的客房不同,這間臥室佈置得竟是雅緻清新。房中裝飾以粉白、淺翠、古黑三色為主,輕白紗帳、青翠帳穗、黑木雕花床,粉白牆壁、黑褐瓶架、白玉瓷瓶,再加上壁上掛的那副行書書法掛軸,若不是看到屋中床榻宛然,張牧雲還真以為進了什麼清高文士的書房。
此時離吃飯時候還有一時,張牧雲便仔細看了看那幅書法,見上面寫的是:
“錦帳開桃岸,蘭橈系柳津。
鳥歌如勸酒,花笑欲留人。
鐘磬千山夕,樓臺十里春。
回看香霧裡,羅綺六橋新。”
詩題為“詠西湖”。西湖……顧名思義,看起來應該指的就是杭州西郊的那座大湖了。
正在附庸風雅、搖頭晃腦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