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的路面上濺起細小的水花,白衣僧人袍角和芒鞋卻不曾沾上一絲汙泥。
“……以各種技巧建立的雙鳳帝闕,
宣揚大國威儀以九寶裝飾的我的長安城,
宣揚四百州漢家聲威的四方四隅的長安城,
為四面八方的漢家之眾顯耀、矜誇的我可愛的長安城,
把神明所建的竹宮,
把聖人莫緣可汗避暑的洛陽東都,
統通失陷於胡狄之眾,
貪婪的惡名,加諸於天可汗之身了。
……”
蒼老哀傷的歌聲遠遠地徘徊在溼潤的雨氣中,而白袍斗笠的僧人在茫茫的雨霧中自西向東,穿過重重坊裡,向東城行來。
“……把眾民所建的玉寶長安,
把臨幸過冬的可愛的長安,
一齊失陷於胡狄之眾;
兇暴的惡名,加諸於天可汗之身了。
把巧營妙建的寶玉長安,
把巡幸過夏的洛陽東都,
遺誤而失陷於胡狄之眾;
囚禁之惡名,加諸於天可汗之身了。
……”
大慈恩寺塔高高聳立,在氤氳靉靆的雨雲中分外迷離,不見真容。
竇太后駕崩之後,李承乾即將無漏寺翻建,廓其規模,盡一坊之地而為大慈恩寺,供奉竇太后與長孫皇后真容,以示祈福之意,又在寺中立起浮屠,高三千尺,將李世民囚於高塔之頂,以長索竹籃供其每日飲食而已。
“……把神堯光孝皇帝經營的大國威儀,
把聖人莫緣可汗所造的可愛的長安,
把普天之下供奉的鍋撐寶藏之城,
盡皆攻陷於胡狄之眾。
把可愛的帝京長安,
把可汗上天之子神堯光孝皇帝的血裔,
把一切菩薩的化身聖人莫緣可汗的殿堂,
由一切真人的化身文皇天可汗以上天之命而失掉了。
……”
自古何時有萬歲天子。玄奘立在雨中,仰首看大慈恩寺塔,彷彿高不可及,塔剎之上,無窮血霧魔雲翻滾,龍光紫氣,絲絲縷縷,若斷若續,微微嘆息,緩緩邁開足步,在迷濛的煙雨中,一步一步,冉冉而行,滾滾魔雲自然分開,向塔頂走去。
“……世法如幻如夢,如響如光,如影如化,如水中泡,如鏡中像,如熱時炎,如水中月,是以諸法無常,一念在我。”
喃喃的誦經聲自塔頂傳來,李世民一襲緇衣,鬢邊如有星霜,倚在石闌干上,水晶的念珠在手指間一顆顆地撥動。
他本雄心勃勃,志在萬世,敢作敢為,好道教之長存,惡佛家之空無,此刻卻與當年玄武之變後的李淵一般,唸誦起了佛經。
憑欄遠眺,只見無邊絲雨,細如愁夢,連線天地,入目盡是白茫茫的一片,李世民仰天長吁,續唸經文:
“……故知世間一切,內空、外空、大空、最空、空空、有為空、無為空、至竟空、無限空、所有空、自性空、一切諸法空、無所倚空、無所有空……”
輕柔的嘆息聲響起,有人在雨中接道:“三千大千國土,其中火起,譬如劫盡燒時,欲一時吹滅大火者,當學摩訶般若波羅蜜;三千大千國土,其中大風起,吹須彌大山令如糠秕,能以一指障其風力,令不起者,當學摩訶般若波羅蜜;三千大千國土,其中大水起,直至星辰之間,欲令訊息者,當學摩訶般若波羅蜜;三千大千國土,其中刀兵起,億萬人民,共相鬥殺,欲令平和者,當學摩訶般若波羅蜜……”
李世民愕然抬眼,見茫茫雨霧中,玄奘步虛履空,白袍斗笠,風雨無著,一步步向自己走來。
“呃……”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