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忘了自己剛救出王質,忘了要找蔣麗榮報仇。她只感到無邊的委屈和難受。
她很快停止了哭,而街上行人各幹各的,也不曾注意她。她順道去致美齋買了一罈悶蝦,在集市買了一把槐花,講價、付錢,然後若無其事地回家。
王質很快就出來,仍舊在南開大學教書。白芙儂經歷過這事,也怕日久再生變化,幾經考慮,決定同他在春末上天津完婚。
白芙儂從床底下拖出一個很大的檀木盒子,開啟一看,裡頭有兩人幼時玩過的翡翠九連環、雞翅木算盤,還有布扎的彩染小老虎。她低頭一樣一樣拿出來擺弄,不知作何心情。
沈黛過來瞧她:“你明天幾時走?”說著坐下來,從箱子底下找出一對兒的小玉佛手,託著腮單手把玩。
“明天八點鐘就走。”
沈黛起來幫她一起理行李,從一件衣裳底下咕咚滾出一個端午節時候的小香囊,於是笑著睨她。白芙儂劈手搶過來,也只笑笑不說話。
沈黛捱過去,不時問她帶不帶這個走、帶不帶那個走,沒話找話似的:“過去重陽唱的那歌,還會不會唱?紅羅裙,珍珠璫,鬢簪茱萸過重陽……”
“又沒到重陽,唱得跟二愣子似的。”白芙儂只抿嘴笑。
沈黛也笑起來,兩個人沒由來笑成一團。笑夠了,空氣忽然變得很沉悶,彷彿一句話也說不多。沈黛先捱不住,開口說困,轉身回屋裡睡了。
到第二天,兩個人不約而同都起得很早,說來說去只是“行李帶了麼”、“要加點兒什麼”這樣的幾句,說到後來,竟自無話。
王質也來得很早,可沒敢打擾她們敘話告別,只和沈黛打了聲招呼,就在一邊提著行李。白芙儂跟著他走了幾步,忽然回頭,緊緊攬住沈黛的肩:“到了就給你寫信,要得了空,也給我寫信。”
“快走吧,當心誤了火車。”
“你多保重。”
“快走吧。”
白芙儂輕聲道:“如果非要為了誰回北平來,那一定是為你。”沈黛頓了一頓,沒有說話。白芙儂朝她一笑,招招手出了門。
“紅羅裙,珍珠璫,鬢簪茱萸過重陽。冬日短,夏日長,古道名花遺芬芳。春歲暖,秋歲涼,寒蟬鳴蟄留不長。人間總角小兒女……”
王質多給了車伕兩個錢,請他一定快一些腳程,免得真趕不上火車。“到天津,咱們先去塘沽,你不是最愛吃那兒的包子麼,咱們吃完了再上家去。哎,你要吃蟹肉黃餡的——,哦,不,春天吃那個太膩。那就吃三鮮蝦肉的?我記得你不吃蔥餡,也不吃碎肉,是不是?”
王質心裡高興,話也不覺多了,問了半晌回頭一看,白芙儂低著頭不說話,竟像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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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自打白芙儂走後,北平的春日、夏日都變得格外漫長,怎麼樣也消磨不完似的。沈黛覺得自己必須找一些事來做,一來,她須靠不消停的忙碌來忘記陸子崢;二來,她知道坐吃山空的道理,將來絕不能靠著典當過活。
現在有些報館很需要新文藝的文章,她不會寫,但能翻譯許多英文的小說和著作。她第一次從鴻升報館拿到三塊錢稿費,漸漸地,她的筆名開始顯山露水。有報館問她討過幾禎照片,以便拿去印刷,刊登在雜誌的封底。她只當沒有收到來信,並未寄什麼照片過去,因此沒有紅起來。
沈黛也並不想“享譽文壇”,文壇離她太遠。她只在家看一會兒書,寫幾頁稿,然後出門去教唐師傅的幾個兒女讀書寫字。
唐師傅大步跨進來,手裡揚著一封東西:“沈姑娘,您的信!”
沈黛以為是白芙儂來信,開啟一看,滿頁紙上寫的洋文,寫信人是個